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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两个半死不活,风尘仆仆远至开封投亲的占稀老人,背着小包裹点着枣木棍,住进了镇见的小客栈里,盘缠不丰只好挤大统铺;这家小栈只有统铺而无上房。

  镇口附近的两家大客店,住着杜二东主的驮队。镇上这条大街,全长不足两百步,镇头镇尾一望可及。官道在庄北,防洪的土围子并未将官道包括在内,进出市镇,须经由东西两座庄门,有路通向傍镇而过的官道。

  两老人是六合瘟神和狂剑荣昌,大胆住进镇来了。安顿毕,两人在房中低声交谈。房中空空如也,还没有旅客落店。

  “就算姓耿的化装混迹可疑,但并不能证明他所保护的人是梁剥皮。”狂剑忧心仲忡地说。“符老如果弄错了,咱们如何向天下英雄交代?如何慰陕西枉死的无辜于九泉?依我看,还是慎重点才是,必须证实之后才能下手,不然于心难安。”

  “荣老,我最讨厌你就是这一点。”六合瘟神撇撇嘴:“做事婆婆妈妈诸多顾忌,左也不是右也不对,死心眼顽固倔强,死抱住道义两个字当活宝,像你这样办事,保证一事无成。我问你,在荥阳他们吓走了知县的情景你是亲眼看到的,侯知县可是有名的清官,如果不是钦差,谁有那么大的权势?”

  “别忘了,知县只是一个比起码官稍大一点点的小官,不要说其他的朝庭大员,他的顶头上司多得不可胜数。丰源宝号交通官府乃是尽人皆知的事,听说出资的暗东有不少是现职的方面大员,弄几份权贵书函作为打通关节的法宝,甚至作为权贵秘密运解某些贡品的护身符,侯知县再清廉能干,怎敢冒大不韪自毁前程?这是很可能的事。可惜,没有机会问问侯知县……”

  “去你的!你敢去问,他也不敢讲。你这自命侠义的老好人,能强迫他招供吗?”

  “这……”

  “荣老。你成不了事,要不你走,让我来撑大旗,你畏首畏尾,成得了屁事。”六合瘟神不客气地说:“你是老了,愈老愈糊涂,愈老愈软弱,昔日的狂剑何处去了?”

  “老天爷!让你来胡搞.这些人……”

  “少死掉一个,惟我是问。”六合瘟神似笑非笑地说:“有姓耿的老狗在,我可以名正言顺,送这些人下地狱。你心肠软,最好走远些,以免有玷你的侠名。我六合瘟神是不怕挨骂的,活了七八十岁,我也不怕天遣短寿。”

  “符老,求求你,我们再慎重试试好不好?枉伤无辜,毕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像你这种试法,试八辈子也试不出结果来。这些家伙,全是些宇内四魔,有些人并不一定是为重金而卖命,你又反对用刑逼供,掳人又不合道义,你怎么试?耿老狗先出手挨了一飞刀,那家伙不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死不了,小事一件,而你却把小伙子骂得狗血喷头不该伤人,你是这样办事的?”

  “符老……”

  “好好好,冲你说了一句求求我的话,我依你;不依你也不行。”六合瘟神苦笑让步:

  “话可讲在前面,耿老狗可是我的人,我与他的事,不许你干预。”

  “那是当然,他毁了你归州的居所,那是他理亏,你有权报复。符老,谢谢啦!”

  “你这人……”六合瘟神直摇头;“我看,我还是不要和你走在一起,免得看了生气会得胃气痛。走,上街找地方喝两杯,也许可以听到一些风声。”

  “我们走近一点,也许可以认出一些人来。”

  “鬼话!那些宇内凶魔改头换面,修养好得很,可媲美乌龟,一进店就龟缩不出,决不三个两个落单露面,除了中州镖局的几个人外,没有一个人敢在外面走动,你去认谁?去查房间吗?废话连天,走吧!”六合瘟神整衣而起,点着木棍在门转头又说:“你知道吗?我佩服你也是有道理的,你这人义理分明,这是很多练了一辈子武功,身怀绝技的人很难办到的。以我来说,我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呵呵呵……”

  晚膳时分,店伙找到范帐房,呈上一封书信,说是一个自称大怪的人托付面交。

  信上寥寥几个字:日出时分龙王庙原地了断。

  这封信显然出于一个糊涂蛋之手,要不就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所写,仅有时间而无其他条件,既没有人数的限制,也没说明要了断些什么,是了断过节呢,抑是用金银来了断?

  破晓时分,龙王庙前的祈雨台上,冒充双怪的人坐式依旧,神情依旧。

  两匹健马来自须水镇,红日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总管奚夫子与一名骡夫打扮的大汉,如期踱上了祈雨台。

  “两位请了。”奚总管抱拳含笑行礼打招呼。

  “两位坐地。”假大怪傲慢地伸手示意对方坐下:“似乎杜二东主并不打算来。”

  “敝东主吓坏了,他不敢再来。”奚总管泰然说;“在下已蒙东主授权为全权代表,两位的条件如果不太过离谱,在下可以作主。”

  “奚总管,你知道在下在清晨约会的用意吗?”假大怪问。

  “不知道,请见告。”奚总管神色毫无异状。

  “可以让你们先期乘夜埋伏。”

  “阁下很失望是不是?”

  “是的,你们不但不先期埋伏,而且仅来了两个人.摆出了屈服的姿态,确是令人迷惑,在下百思莫解。论实力,你们占了绝对优势,昨大那位骡夫.身手之高明,武功之精纯,就不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所能企及的。他当然不是骡夫,但不知他是哪座庙的大菩萨?”

  “是一位保暗镖的人.的确比中州镖局的三阴手张大镖师强上百倍,他到底是谁.他自己不肯说,旁人也就不好问。正如两位冒充横山双怪一样.也不会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是不是?”

  “对,所以虽然你们已经知道在下两人不是双怪,不妨仍然称呼在下两人是双怪好了。”

  “好,在下就称两位是横山双怪好了。请问,阁下有何新的条件提出?”

  “你们真的准备接受条件?”

  “为什么不?”奚总管笑笑:“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为俊杰。两位这种沿途骚扰的手段,的确高明,够狠,我们即使想报官请求保护,也远水救不了近火。钱是人赚的,生意人命中注定要冒风险,就算这次生意命定要赔本,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破财消灾,比断送几个人要好得多,所以敝东主聪明地决定接受阁下的条件。”

  “他的确聪明,这步棋他走对了。”

  “阁下可以提出条件了,在下洗耳恭听。”

  “你们准备何时动身?”假大怪又转变话锋。

  “今天不走。”

  “明天一早,你们要走。”

  “阁下的条件尚未……”

  “在下的条件是,你们明早按平时捆载货物,在下兄弟于途中相候,届时在下将指定要某一匹驮骡如果驮载的是珠宝,在下就发财了;如果驮载的是烂草,在下也认了,如何?”

  “好,一言为定。””奚总管不假思索地一口应允:“届时随阁下任选其一,好歹各碰运气。”

  “对,各碰运气,就此一言为定,各凭运气。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那么,在下告辞。”奚总管站起抱拳行礼:“明天路上相见,祝你们好运。”

  “好走,恕在下不送了。”

  奚总管带着骡夫告辞,上马驰向须水镇。

  假大怪目送他们离开,摇摇头,向假二怪说:“这就难了,他们来软的,真出乎咱们意料之外,咱们已经没有刁难的借口,输了这步棋啦!”

  “他们来软的,真令人莫测高深。”假二怪眉心紧锁:“怪事,如果有梁剥皮在、他怎肯答应?晤!我看,这里面别有阴谋,不然就是咱们找错了人,这些人中没有梁剥皮。”

  “难道说,我们真的估计错误,找错了人?”假大怪惑然说。

  “如果真是丰源宝号的驮队,雇中州镖局保镖已绰有余裕,用不着请那么多一等一的高手化装易容保暗镖,也请不起凌霄山庄耿老狗助阵。”

  “跟到开封,我们就明白了。咱们派至开封盘底的人,这两天也该回来了,目下暂且按兵不动,看他们还有什么把戏要出来,走!”

  一早,驮队出了须水镇,不计其他的车、马,货物整整有五十驮,浩浩荡荡东行。

  三阴手张大镖师,今天的情绪真坏,虽则杜二东主多方向他解释,送一驮货物给横山双怪,责任不在中州镖局,不需中州镖局负责。但在三阴手来说,这是最难堪和最难忍受的侮辱,中州镖局的声誉算是受到最严重的打击,他实在无法向镖局主交代。因此,他已暗中另作打算,他发誓即使把命拼了,也要将送出的一驮货物夺回来。他选了五位伙计,准备等横山双怪把驮骡牵走时,再跟上与横山双怪拚骨。

  可是,近午时分,驮队接近了郑州,而横山双怪竟然不见现身,也没有人出面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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