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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六


  剑划出一道光弧,一闪即至。逸云一手抄住。向她含笑点头。剑交右手,向独角山魈点头叫道:“季前辈,请指教。”他极有礼貌,趋下首一站。

  独角山魈看到伏鳌剑,暗暗心惊,他的百炼精钢骷髅杖固然也算得人间奇宝,但仍无法与伏鳌剑一较短长。

  他徐徐举杖,将毕生苦修的修为,注入杖身,他先防兵刃受损,一步步徐徐欺近说:“我独角山魈一生中,横行漠北末逢敌手,接得下老夫一招,阴山门下在百年内不人中原。”

  “接下十招,你是否立即返回阴山?”逸云问。

  “正是此意。”

  逸云一声长笑,将伏鳌剑抛回姑娘手中,拔出长剑,将剑鞘扔在路旁,道:“希望前辈言出如山。”

  “老夫决不食言。”

  两人相距丈外,各自运功注入兵刃,先抱元守一严阵以待,两双眼睛紧吸住对方的眼神。

  逸云小心翼冀,剑尖逐分下垂至左下方,踏出第一步。

  独角山魈已踏丁字步,双手横杖,杖尾前伸,左足尖向前滑出半步,身形立即跟上。

  愈迫愈近,杖尾直指向逸云的胸前;逸云的剑,却位于奇门外。一中宫一奇门,一看就知一凶猛一轻灵。

  蓦地里,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沉喝,闪电似扑上,杖化三道银光,突向前吐出,一近逸云,突化一道平面银网纲,向前猛射,笼罩住丈余空间。

  逸云的长剑,只幻出一条银芒,斜切入银网中,一接触银网,突化无数银星,向左飞射,在刹那间,却突然在右方出现,剑啸震耳,人影倏杳。

  一阵罡风撕裂的锐啸,加上剑发的轻鸣,一团大银光与一团小银芒,自右向左急旋,突又乍退乍进。

  “铮”一声清鸣,人影倏分。两人换了方位,木然相距丈五六站住了。两人脸上的神色肃穆,每一根神经皆绷得死紧,每一条肌肉都凝结了。

  逸云先踏出第一步,剑徐徐下降。

  独角山魈仍是原姿态,向前滑进。

  两人说好了接十招,是接,而不是躲,谁要躲便算输了;假使能躲,一百招也难分胜负。这是一场以性命作赌注的豪赌,每一刹那都是死亡,每一道芒影都可能输掉赌注,稍一不慎,输惨了。

  拼到第三招,两入神色略现紧张。

  第四招,两人额上见汗,圈子愈张愈大,十丈内罡风刺骨,劲气直迫心脉,旁观的人向两端退,尘土飞扬。

  第六招,两人呼吸已不再匀整,脚步也没有先前稳实,大汗大滴,背心胸肋已现汗渍。旁现的人,不但手心淌汗,而且心已提至口腔。如带脸色已现苍白。

  八招过了,九招即将到来。逸云在东南,独角山魈在西北,各据官道两端。八招中,兵刃相触共有十二次。

  两人向前步步迫进,丈八、丈五、丈二了。

  两人同时踏进一步,一声沉喝,银光飞舞,罡风雷鸣,大团银芒向下压,小团银芒从杖上突然卷入,“铮铮”两声,小银芒向上急升,突以全速越过大银芒的顶门,沾地向右急旋,狂野地卷到。大银芒也向右后旋,迎个正着。

  “铮”一声脆响,银影乍分,小银芒在飞离的刹那间,突然射出一道淡淡虚影,一闪即逝。

  逸云飞落在左山坡之上,连退四五步,方站稳身躯。

  独角山魈飘堕道右,落在下坡上,连滑丈余,左膝着地,骷髅杖也插人士中,方止住退势。他右肩、近锁骨内部,衣衫有一处小小裂缝,不易看出。逸云这招“一线生机”差点儿赢了他的赌注。

  按理,独角山魈该认输,但他心里一万个不服,举袖拭掉脸上的如雨大汗,飞纵而上。

  逸云也回到路中,一面调息,一面垂剑欺近。

  “最后一招!”独角山魈厉叫。

  “来吧,在此一举。”逸云气吞河岳地叫。

  逐渐迫近了,独角山魈一声厉吼,疾冲而上。

  逸云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勇悍如狮,挥剑迎上。

  银光乍合,八方飞施,小银芒似有神助,大发神威,从四.面八方向内迫进,飞旋掠击从大银光中跌入,淡淡的青色身,影几次迫入大银芒身侧,罡风雷动,尘埃滚滚,在接触后片刻,大银光渐收,金铁交鸣声连珠急响,已经贴身肉搏了。长兵刃如被人贴身攻近,威力大打折扣。

  退,再退,又再退;退了两丈外,仍未将距离拉开,小银芒如影附形,紧楔不舍。

  响起一声大吼,两人突然分开,逸云登登登连退五六步,身形方止,地下履痕清晰。他浑身可以挤出半升水来,脸上大汗与尘埃揉合,成了个泥面孔;但手中剑仍有力地高举,手臂略现抖动。

  独角山魈飞退丈余,落地后又退了七八步,几乎坐倒,幸而他手快,用杖支住了。他的杖宝刃难伤,但在杖尾与杖中,出现了半分深的十余处剑痕。地面上,有他遗留下的半幅袖片。他的左小臂,微见血迹。

  尘埃渐散,两人仍未离开原地,正在行功凋息。

  阴山双魔见师弟久久末动,心中大惊,轻叫一声,便待冲出。

  他身形刚动,三条人影射到,传来蓝衫隐士的沉喝:“老兄,冲咱们来。”

  阴山双魔岂甘受迫?一声冷哼,同时撤剑。

  独掌擎天往金旗令主身边一靠,道:“攀老弟,交给我,请退。令尊的金旗令,用不着用在他们身上。”

  金旗令主正想将他挤开,突听独角山魈道:“师兄,咱们走,回阴山。”

  阴山双魔收剑。独角山魈举步走近已收剑的逸云身前,注视了他半晌,问道:“小伙子,你练的乍冷乍热奇功是啥玩意?”

  “乾罡坤极真力。”

  “剑法诡异霸道,神鬼莫测;你师承何人?”

  “在下恩师人称龙吟尊者。”

  “剑术何名?”

  “幻形十八剑。共分九招,亦可分用。”

  “老夫记下了。”说完,大踏步向西北走了。

  阴山双魔一言不发,伴同师弟踏上返回阴山的旅程,冉冉而去。他们的背影略现佝偻,独角山魈的步履有点蹒跚,在尘埃轻扬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苍凉境况,愈去愈远,消失的山坳里。空间里,荡漾着逸云真诚的呼唤:“前辈,请多珍重。”

  如黛脸色苍白,眼眶里泪水盈溢,不知是高兴呢,抑是悲伤?反正两种感情都会令人流泪。她不管还有陌生长辈在旁,像只小燕子向前飞出,张腕抱住逸云,埋首在他怀中,眼泪如泉,感情地轻唤:“哥!苦了你了,吓坏我了。哥……”

  他长吁一口气,挽住她向众老走去。

  三老一言不发,向他竖起大拇指。苍龙二老则摇头苦笑,脸上讪讪然。

  逸云放开如黛,向众老摇头苦笑道:“晚辈幸胜一招,胜来不易。也幸而有诸位在场,令晚辈无后顾之虑,致能专心应付……”

  话末完,蓝衫隐土呵呵一笑,打断他的话,道:“老弟,过谦反成了虚伪。别说了,我喜欢你应敌时的豪气与坦率。你歇会儿,咱们武当山见。”

  三老呵呵大笑着走了。苍龙二老也告辞奔向洛阳。

  如黛扶他走下山脚,在小溪里净了手脸,换了一身劲装,坐下调息良久,才拾夺上马登程。

  前后耽误了半个时辰,到了汝州,已经申牌初了,黄昏将临。

  两人两骑将近大西门,突觉路边草丛冒出一个人头,伸手一晃,掌心射出一团白影,人向下一伏隐身不见。

  逸云伸手接住,一面走一面打开白色纸团。

  那是汝州花子帮送来的讯息,大意是说:武当派有一批牛鼻子道,纠合不少江湖朋友,在汝州西南西十里崆峒山广成庙聚地,可能有预谋,须小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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