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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脱困 奇儿练了一阵子“行功”之后,已是大汗淋漓,本待用他那柄匕首当作宝剑挥舞一回,也不愿多此一举,因为他自知脱困无期,反正招式已熟,舞不舞都是一样,不如趁机洗个澡来得恰当,此时仇残子却在静里用功,他想到不该去打扰,所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立即向池边迈步。 这虽是一个漩涡密布,潜流暗卷的水池,但这些年来,奇儿已不知在池里洗过多少回澡,而且还在里面练过“水底潜踪”的功夫。 唯一遗憾的是,他每次下水,仇残子总强迫他握紧山藤,甚至于图诀上面记载的“鸥鹭忘机”水面上乘功也不让练。 原来这种“鸥鹭忘机”的水面轻功,初学时应该在水底盘膝提气,把丹田之气提到胸臆使身子浮了起来,然后渐进到坐在水面,最后只凭脚掌着水,便可随浪漂浮。 仇残子的本意并非不让奇儿练这种绝技,而是因为她自己少了两条粉腿,无膝可盘。这些年来,她自己就没有学成这门功夫,无从再教别个。再则,这池子的水势太险,生怕奇儿一个不慎,就会被潜流卷去,所以干脆不让他学。 可是,奇儿早就把“鸥鹭忘机”的练法,记得十分烂熟,这时姑姑既然不在身旁,何不乘机偷练一下? 他很快走到池边,攀着山藤,跃进池水,略理一理真气,立即盘膝坐下,再一提气,身子已被山藤带出水面。 这一下子,可把奇儿喜出望外,他意料不到那样困难的“鸥鹭忘机”居然一举成功。他犹恐自己练的不对,当下又随意升沉几次,终觉得并无不妥,一时兴起,竟扶着山藤,直进池子的中央。 这真正是漩眼所在,向下急漩的水力自然很大,但奇儿已有多次经验,而且山藤在握,却是毫不顾忌地在漩眼中忽升忽沉。 渐渐,他的胆子越来越大,心想:“依靠一根山藤,还练什么水功嘛?”当他这个念头一起,立将山藤试一放松,同时一提丹田之气,想把身躯提升起来。 那知他这一回却是不能成功。原来山藤的浮力和弹力都很大,奇儿手握山藤纵使不提丹田之气,也不容易疾沉下去,提起气来,当然容易升上水面。 这时山藤脱手,水力登时倍增,这漩眼本是一个无底深穴,奇儿被上面的池水一压,身子直向那穴里沉下,由得他猛提真气,并得手脚,都无法抗得过不知若干万筋的水力。 幸而他自觉身子一沉,已知非策,急忙闭气定神,奋力挣扎,及至发觉挣扎无功,四周漆黑,也只好省点力气,听天由命。 他平日所练的“水底潜踪”,这时可用得上了。这漩涡虽然把他的身子卷得急激下沉,却无法使他喝上一口水。 敢情这时已经沉到了底,但奇儿尚未站得住脚,又被激流把他的身子冲得一横,竟是睡在水中,任它流去。 也不知究竟被冲走多远,奇儿已觉得气憋得十分难受,心里说一声:“不好!奇儿就要归天!”忽地潜流向上涌起,他的身子也跟着往上升,不多时间,自觉身子已在水面上,鼻子也能自由呼吸。但是,这里却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由得他服过灵丹,练成绝艺,也全然无用。 不过,他总算是已经轻松了一口气,略一定神,想到遇险的经过:心知尚未脱离险境。这个暗黑而顶上没有水的地方敢情是潜流经过一个很高的山洞,可惜不知洞口坐落何方,不然,总可以想法子爬了出去。 这时,他提气在水面上泳着,发觉了水流顺逆的方向,心想着这道潜流必然有个出口,索性任激流把他冲走。 这道潜流所经,有时向上,有时向下,向上时,奇儿可在水浸不到的地方,透一两口气,向下时,只好紧闭口鼻,用上“水底潜踪”的功夫静受命运的安排。 也不知经过多少里程,奇儿只觉水力猛然往下一压,身子也跟着直沉下去,他已经过了很多这种情形,心知又该是闭气的时候,但这次的水力特别强大,而且水道狭窄,奇儿的头、身、臂,都被石壁擦得发痛。 很久之后,他发现头前的水微露黄光,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忽感到身子向黄光之处一冲,压力骤减,身子直坠下去,登时水声震耳。 他被潜流带走这么久,还是初次遇上这种景象,当时不知要发生甚么祸害?免不了大吃一惊。 待向前面一瞥,只见青山历历在目,强烈的阳光,照耀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子已被冲进一条溪流,回头一看,一股猛烈的激流由崖壁上喷出,这才相信确是重履人世。 他泳回激流下面,爬往岸上默默地出神,心想这次能够离开幽窟,自是可喜,但姑姑见他不明不白地失去踪迹,不知伤心到什么样子,他想教姑姑知道他平安离谷,无论如何得将此行经过设法告知,但他旋又想到这时不知身处何地,迷云谷坐落在何方,那还能见到姑姑的面? 他茫然地望着脚下的溪流,渐渐把目光移向前面的远山,默记来时所经的曲折,回身援壁而上。 他登上崖顶,看见那群山无数,每一座山峰后被雾罩云封,不禁怔了一怔,旋而一咬唇皮,对直一个方向奔去。 十年来奇儿处身幽窟,虽是绝艺已成,也不过在那深窟里孤芳自赏,到底成就如何,连自己也不能知道。这时把盈虚奇功里“虚”字诀施展开来,只见他身轻如燕,随风荡去。他不问脚下是崖是石,是树是竹,依着山形急奔,到达一座被云雾遮去半截的峰顶。 这时,他绕峰而行,找了多时,仍找不到深谷的所在。原来他只记着潜流曲折的方向,却未能算出每一个曲折的远近,那得不把方向走错? 他一直在这一带高峰寻到太阳衔山自觉肚里空空,饥肠辘辘,心说一声:“不行,得先找点东西充饥……”目光向崖边石隙一搜,已认得有几种草根可以果腹。他这些年来因为幽窟无人,吃惯了草根树皮,这时更不犹豫地手到拿来,用匕首削去沾满泥土的表皮,张嘴便嚼。 月没西山,迷云谷已无法寻找;空劳半日,终觉有点疲乏,在树枝上暂宿一宵。 一天一天过去,奇儿真可说是“朝游绝壑,暮宿寒林”,直找了半个月,幸喜这是夏秋之间,否则他无衣蔽体,纵不冷死,也会冷出病来。 这一带丛山峻岭,已经被他走遍,遥望远处,在云雾笼罩中依稀见有山头,他照直方向走,不觉到达平地,只见路上眉挑背负,行人众多,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糊涂!为甚不早找个人来问?” 他一连几个纵步,到达一位中年汉子的面前,喊出一声:“大叔……”那汉子肩上挑一担东西,后面还有他的妻子跟着,正走间,忽见眼睛一花,一个赤裸裸的身影出现前面,并未听清对方说甚么,也未看清对方到底是人是鬼,已惊得一声尖叫,倒退几步,把妻子撞跌地上,他自己也跌个仰面朝天。 奇儿不知那人为何惊慌,慌得一愕,正待上前扶起他,忽见十几人各持扁桃,边跑边呼:“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拦路行却?”奇儿听说有人行却,忽游目四顾,却是不见有何异象。 那群人奔到近前,高呼、一声,把奇儿和那跌倒的夫妇团团围着,其中一人似是略有身份人物,先朝奇儿身上一瞥,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赤条条一丝不挂,长发披在肩后,腰缠着一条山藤,山藤上面挂着一柄连鞘的短刃,暗怪自己人太过小题大作,抢前一步道:“你到底是人是怪?怎生打扮成这样子?” 奇儿见这伙人把他围在核心,方知误以为他想拦路打劫,暗自好笑道:“这伙人兀也胆小!”忽见有人问他打扮,自己看了一看,又把别人看了一看,笑道:“这样打扮有那样希奇?你怎生又打扮成这怪样子?” 原来当年他到迷云谷所穿的衣服,经过数年的时间,早就糜烂成灰,和姑姑裸体惯了,见别人穿着衣服,反而觉得碍眼。那人见他有问有答,心知并非鬼魅,又在暗想:“那来的这个野人?”仍忍着气道:“难道你连穿衣服都不会么?” 奇儿道:“谁说不会?没有衣服教我穿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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