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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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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点点头暗道:“到底是个顽皮孩子!”接着又道:“这里有一条地底的河流,就在那土堆的中间。”奇儿忙问道:“姑姑!那一个土堆?” 那女人笑指一指前面道:“我们这个洞,就活像一个大酒瓶子,瓶口只有几里宽广,瓶底却有一二十里,瓶底的中央,有一个高约三四里的土堆,这土堆很大,它的中央又有一口很大的池子,池子的水翻 翻滚滚,起有很多漩涡,谅必是朝下面流着,可不知道流往那里……” 奇儿听说,不禁大奇,一对眼球闪得更亮了。 那女人瞥他一眼,笑道:“你这顽皮的孩子,我得先告诉你,要走近池子去的时候,得爬着走,因为你现在身轻如叶,别给阴风把你吹进池子去,要是想去洗澡,更应该把山藤拴在腰间再下去。省得漩流把你卷进池底,我起先不明底细,几乎就死在里面,幸而攀到池底的石头,才能够爬上池岸。经那一次后,我便在池岸的石上拴有一根很长的山藤,另一头可伸长到池子的中央,每次总是用根山藤做绳子拴在腰间,万无一失……” 奇儿忽然插口道:“那山藤用久了,岂不是要断?” 那女人笑道:“山藤这种东西,越泡水就越坚韧,那里会断?只是要担心水面上的漩流。可是,说也奇怪,那山藤拴在石上这一头,过没几天,竟然生起根来,这十几年来,已是根枝交错,伸出几十根长藤,看来更不会断啦!不过,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小心一点此较好!” 奇儿听了点点头,敢情他也认为可虑了。 那女人又道:“除此之外,这瓶底上去三四里,还有一条毒水,也得告诉你知道,那道毒水,水色鲜红如血,还含有腥臭的气味,要是让毒水沾上身体,那就十分疼痛,虽然有药可治,到底也要受不小的罪,至于其他地方,一时也说不完,这一会我还要弄点吃的!” 说到吃,奇儿的肚子里不禁“咕噜”几声。 那女人微笑道:“你肚子饿了,跟我来罢!”双掌朝地面虚虚一按,身子凭空拔起数寸。 奇儿因为得灵药帮助,已能在微光下见物,跟着那女人的后面,只见她长发披臀,身体凌空,两手轻轻一划,就突然推进数尺,暗道:“这样走法,倒可以省下几双鞋子,要是夜里被人撞见,那人必定要被吓个半死,再也休说打了!”想到“打”字,又联想到崖上和敌人厮杀的田毓方,不禁“啊!”一声叫了起来。 那女人骤然一停,回头问一声:“孩子!怎么了?” 奇儿急道:“我田叔叔还和人家打架哩!” 那女人也“哦”一声道:“正是呀!我还忘记问你哩!孩子!你是那里人氏,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跌下来呀?” 奇儿两眼一红,心里一酸,竟是边哭边说,断断续续道:“我名叫余树奇,别人都把我喊成奇儿,原是汤阴人氏,我家里可大哩,常常有人来住在我家里,还教我的功夫,有一夜,我和田叔叔同睡,半夜里有人打来了,田叔叔抱我跑往外面躲起来,不久就见我家起火,田叔叔忙背起我就走,在路上又打了很多次架,来到这里说是快到他的家了,那知还要和别人相打,那些恶人把我赶跌了下来!” 那女人急道:“你田叔叔叫什么名字?” 奇儿道:“他叫做田毓方,外号又叫九宫剑客。” 那女人骤然面色惨淡,长叹一声,身躯落回地面。 奇儿见状睁大泪眼道:“姑姑!你认得田叔叔?” 那女人急急摇手道:“不认得,不认得……” 奇儿何等伶俐,方才自己一说田叔叔的名字,这姑姑的脸上已经变色,分明姑姑一定会认得叔叔,为何一问起来,她不承认了?小心心灵里,知道必有蹊跷,但也不敢再问。 那女人似因奇儿已不再问,略略安心,叹一口气道:“孩子!要说这洞底登上洞口,休谈你不能上去,我也同样不能上去。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练了二十多年的盈虚经图诀,尚且不能升降自如,生怕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履人世了……” 奇儿听说要离开这迷云洞竟是如此艰难,又挂念崖上的田叔叔不知怎样了,忍不住心里的惨凄,泪珠又簌簌地流下。 那女人因受奇儿这种纯诚感动,又改口道:“不过,你年纪还小,又不像姑姑已少了两只脚,所以你学起盈虚功,要容易得多。再过十年八年,你的艺业已成,脱困并非无望!” 奇儿心想:“是呀!当初我跟爹爹和叔叔学艺,他们都说我学得快,要是再学十年八年,那怕不把姑姑的功夫都学成功了,加上我两条腿,不见得不能爬上去!” 那女人只见他小眼珠骨碌碌地打转,以为他还打算想什么计策出困,又微微一笑道:“再说,你由崖上摔了下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要不是你田叔叔被敌人打败就是敌人被你田叔叔杀死,那还会呆在崖上?” 奇儿听得只是点头。 那女人知他已经想得开,不再打算去找田叔叔了,点点头赞道:“你懂得这个就好啦!姑姑带你去找吃的!” 奇儿跟着那女人身后走了一程,绕过中间那个土阜,到达对崖,果闻清香扑鼻,无数奇花异草,傍着涧边生长。敢情这些都是人世上罕有的灵药,否则,也不能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深窟幽涧里欣欣向荣。 那女人到达崖脚也就放缓身法,引导奇儿细认那些花花草草,告诉他那些可以吃,那些不可以吃,那些是根好吃,那些是芽好吃,都不厌其详地,一一指示过后,随手拔起两株黄精,教奇儿拿往池边洗净,连根吃了。 奇儿初尝异味,只觉清甜可口,饱餐一顿才欢天喜地,跟着那神秘的姑姑回转那块半露天的石岩。 从此以后,奇儿天天跟着那女人练习“盈虚功”,日子一久,只觉得那女人温柔,和气,对于自己的照应,甚至于比起亲娘还要亲切,因此寄儿一切武艺的进境,都十分神速。 在这浓云遮蔽的深窟里,虽然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月亮;但由云层下面仍可以辨别昼夜来。 因为被日光照映的云层,透出金黄的颜色,深窟里也可以看清物事,若是明月之夜,云层仅泛出灰白色的溺浑,窟底依然是一片漆黑。那女人和奇儿就仗着云层的颜色,来辨别昼夜,来计算日期。 这种计算的方法,若遇阴天或雨天,当然失去它的准确性:但那女人学成了“太阴奇功”之后,调息的方法也高人一等。原来这种“太阴奇功”是依照月华盈亏的原理,调息而成的一种气功和内劲。所以它能够受月华的感应,而知道当时究竟是月亏,还是月满,因而也叫做“盈虚功”。 尤其是女人在生理上有她固定的月事,所以对年月的计算居然能够不差毫厘。至于到底一个月零多少天,那也不必斤斤计较了。 奇儿在深窟中勤奋苦学,不知不觉就是十年。他来的时候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这时已是身躯健硕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盈虚功力已经有了六七成火候。那女人并没有说错,他确是因为没受过重大伤害,所以元气并未亏损,更得到那女人精心教导,以自己的功力打通他的经络,而占了绝大的便宜,不像那女人是独自摸索潜修,所以进境十分缓慢。 但奇儿在深窟学艺,对于他这位姑姑也有很多好处。因为她生怕会把别人教人歧途,她自己不得不锐意精研,把原来练成的绝艺重新与图诀对照多次。由此而发现新的方法,新的途径,使她自己在这十年中艺业也就登入化境,虽未能达到御气凌空的地步,但也能悬空伫立不坠。 十年间,奇儿也曾多次叩问姑姑的姓名,和她的仇人姓名里籍,打算万一有机会离此幽窟,必定替这可怜的姑姑报仇雪恨。 但奇儿每一提及往事,那女人总是不肯吐实,连到她自己的姓名也说早已遗忘,只因被仇人害成残废,所以取了“仇残子”三字作为绰号,为的不过藉以永志不忘一生隐痛,实在说起来,也没有作任何报仇的打算。 奇儿此时已不再是毫不懂事的小孩子,姑姑说不打算报仇的话,叫他那能相信?不过,因为仇残子不肯直说,又想到她双腿已废,要出这深窟,确实不易,所以把这事放在心里。 十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当初奇儿如果没有仇残子接他下来,敢情已腐臭在那上不到天,下不到地的藤盘上面,那还会练就一身惊人的绝艺?在这十年中,他获得仇残子的照应,两人已是情同母子,若非仇残子自己的事关系重大,势必对这天真无邪的少年说个明白。 可是,奇儿已决心只要自己有一天能够出其幽窟,必定找出姑姑的仇人姓名,好替她把奇冤雪去。因此,他牢记着仇残子的音容笑貌甚至于周身上下的特征,也被记在心中,以备万一能够出困,立即向田叔叔问个明白。他记得当年一提起田毓方三字,姑姑的脸色登时一变,由此看来,两人无论如何也必有干连。 仇残子那知那乳臭刚除,黄毛刚退的少年居然有恁多心眼,十年来,两人玉帛相见,自是无隐可藏,奇儿一立下心意当然连她身上一点点小痣也看个明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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