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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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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逸一笑道:“允明,你自己还在刑部当差呢,怎么会问出这句话呢?君虞现在只是一个外郡的主簿,他真正的职权只是主管该郡的钱粮刑名教化,怎么会有权处置这些人事呢?这每一条都是要人家来实施的,有几件事恐怕还会到你们刑部来处置判决。” “可是他的指示,似乎就已经决定了。” “是的,他的指示几乎已成定局,因为他已经考虑周详,万无一失了,因此这封信等于就决定了那些人的命运。” “他那里有考虑周详,我看着他作书的……” “这个难怪你要吃惊了,其实这些事早已呈送到他那儿去了,一切的证据也都转送到他手里,由他去审订真伪,再加以处断,一切都已有定案,放在他的肚子里,到时候逐条写出来,才是最重要的秘密,君虞最大的长处就是他要对付一个人时,往往不动声色,先发制人,令人无可退避,当然不是每件事都与他有关,有些是太子府里的决定,由他去构思对策,所以太子府对他的保护很严密,现在最缺少的就是一个带信的人,带这种信的人……” 崔允明忙道:“别挑我,只此一回就足矣,下次再也不敢应命了,我先前是不知道信的内容,所以才安心从容,要是知道是这封信,我连路都走不动了。” 方子逸叹口气道:“是的,君虞也说过,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不敢多作借重,这个地方你以后还是少走动,否则只会惹一身麻烦。” “子逸!你难道在这儿很习惯吗?” 方子逸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本来也不习惯的,可是被君虞拖出塞外一年多,陷身其中,欲拔不能,只有勉为其难了。而且我干这个,也算得是替一些不得志的寒士吐口气,外面那几位,你都认识的,虽居斯文一席,大小也有些名气,却都是抑不得志,潦倒困乏,囿于相国寺中,受尽白眼。现在他们可不同了,到那儿都被奉到座上佳宾,极尽奉承,世态炎凉,一至于斯,因此我深深体会到君虞的两句名言──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崔允明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份冷暖,他尝得比他们都深刻,但他没有那种感觉,因为他是个安份的人,知道方子逸所说的权势,等于建在镜花水月之上,那是靠不住的。 这些人是李益一体系,寄托在李益一个人身上,荣辱与共,所以他才关心地问道:“这些人都能信任吗?” 方子逸道:“允明,你跟他们都认识,交情深浅,你我都差不多,你应该知道他们是否可信。” “我不知道,我对人从无机心,既无利害,也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方子逸道:“那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天下最不可信的就是落拓的文士,潦倒的名士,其人也有小才而无德,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 “那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找来呢?” “是君虞要我找的,他说这些人旅居京师多年,人熟、事熟、宦情熟,许多鬼门道都在他们的肚子里;给他们一分权力,可以把他们吹成一头纸老虎,具有十分吓人的气势,其才能为败事,就当善用其长,叫他们去败事,败别人之事。” “难道不怕他们为人收买,败了自己的事吗?” 方子逸笑笑道:“我先前也有这个顾虑,但是君虞却别有一套,他说这些人有如恶狗,养来本是为了咬人的,知道这个事实,总不会把自己送去给他们咬。”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说我们用他们壮其声势,使他们显得很重要。但是究竟有多重要,我们心里有数,根本不会让他们知道什么秘密,就不怕他们被人收买,他们做些什么事,自己明白,如果不说实话,不把底细泄出来,还能使神见鬼愁,真要把他们所知道的那些秘密卖出去,谁也不会怕他们了,因此大可不必为这事担忧。” 笑笑又道:“君虞这个人是天生的奇才,我算是他最寄心腹相信的人了,可是我对他的办事方法也是摸不着头绪,就算有人以王侯之位,千钟之禄相许要我出卖他,我就是满心愿意,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根本无从卖起。” 崔允明只有摇摇头道:“十郎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方子逸道:“问得好。我也想了半天,最后才得到一个概略,他真正办事的另有一批人,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引人注意而用的。” “可是这封信上的指示却是真正办事的秘密。” “不错,但是该怎么办,交给谁办,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只是把他的指示转出去。” 崔允明明知不该问,却仍忍不住问道:“转给谁呢?” “转给每个办事的人,有的是给王慕和,有的付交兵部尚书府,有的转交突厥,都有专人前来接洽,只有最后参劾兵部员外刘度光的那一项,是要我去跟御史台陈大人面洽的,所以这些机密事件,只在我这儿绕个圈子而已。” 崔允明摇摇头,这是个他完全不懂的圈子,也不适合他的性情,但因为真正在主其事的是李益,他不能不关心,而且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树仇最多的地方,因此语重心长地道:“子逸,我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我不得不忠告你一句,这个工作实在没有多少干头,现在是你们整人家,到了将来,就是人家整你们了!” 方子逸叹了口气:“允明!你也该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专攻的土木建设之学,要是我肯为功利而屈心,随世俗而浮沉,早也能混出头了,像我这种人才到处都有用的,可是我宁可窝在大相国寺内捱穷。你知道原因的。” “我知道,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你的胸怀高洁,就是为了那君子二字,不肯做个随波逐流的小人,正因为此,我才奇怪你何以会干这个活儿的?” “允明,多承谬赞,我就更惭愧了,我倒不是硬着想做君子,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像这种君子,我是干不了的,我要做的君子是爱财而取之有道,不太背自己的良知。以前找我的那些人,岂止是罔顾良知,简直是没有人心了,以凌河而言,假如工程费百万,我可以设法浮报成三百万,落下二百万的好处,但是不能做那种只报百万而实际开销二十万的事,前者利厚,后者利薄,但是厚利者能心安,因为事情确实是做了,可是那些人宁取薄利而不取厚利。” 崔允明一怔道:“这是为什么呢?” 方子逸道:“以前我就是想不透,这次被君虞邀了出去监工,我才明白了,那些人的算许更精,百万之工,虽能获利二倍,但是一劳永逸,从此就断了财源。草草塞责,虚应故事,则水发灾生,年年有好处。” 崔允明道:“这太混帐了,他们难道不想想,每次水灾,有多少生命随波而去……” “他们能想到这个就好了,只要水不淹到长安来,他们可以在这儿安享升平,天下人都淹死了与他们都不相干。更令我不解的是这些人年年吞没了公帑,一无事事,灾祸频仍,照理说应该是他们的职责,何以他们能屹立不倒呢?原来他们就是仗恃着这个,征象病由是君虞找出来的,他源源本本地陈述给太子十岁听了。” “太子作何反应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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