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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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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止口,似乎有所顾忌,高晖道:“君虞兄。没关系,我们都想听听此老有些什么感慨!” 李益道:“他感慨世风,尤其是仕宦这一个大圈子里,大部份的人都变得因循圆滑,征逐浮沉,闭起眼来盲从附和,居高位者目光浅近,胸襟狭窄而不能容物,在下者则又阿谀曲承,不敢说一句真话,乃造成一片浑浑蒙蒙,朝廷间此风尤彰,以致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高晖对此倒有同感道:“这几句才是真话,那时正是鱼朝恩势力薰天之际,没有人敢忤触其锐,对他的跋扈横行视而不见,噤若寒蝉,缄口不言。” 他叹了口气接道:“不过下官说句老实话,鱼朝恩虽然罪孽滔天,上挟君主,下胁诸侯,一手把持了朝政,他在大体上,倒还能懂得个是非,所以没把天下弄得大乱;尤其是在他权动势固之后,他的胸襟反而变得开舒了,在国事方面,只要真正有理的,即使与他的意见相左,他仍能虚心接受……于老儿还说了些什么?” 李益道:“于老大人说要移风正俗,很需要像再晚这种正直、认真、守正不阿的年轻人,勉励再晚莫为时俗所同化,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提拔举荐。”高晖冷笑道:“这正是他对付新科进士的一贯作风,他不是主考座师,却偏喜欢故示小惠,收拢人心,吏部受到他的关说最多,好一点的缺,都被他要了去,安插他的门生了。君虞兄他没有向你作进一步表示吧?” 李益道:“没有!我接获这封信后,深感悔暄,觉得公开批评一位忠厚的长者,殊失恭敬,所以信上虽然一再恳邀,要我没事去谈谈,我却一直不好意思登门。” “你错了,你该去的,只要你投个帖子,自认门生,他一定会为你设法安插个优缺的。“ 董其武笑笑道:“君虞,于尚书常以此博个举才荐贤之名,而他的门生也最多,表示他喜欢奖掖后进,不过说到他会写这封信给你,倒是有点令人难以相信。” 李益道:“是真的,我还把信给几个人看过,他们都对于老的胸襟异常钦佩!” “那封信,进士公还保存着吗?” “保存着,昨天家岳问起,我还特地捡了出来,给他老人家过目,想请于大人在廷上为再晚美言几句,向我以前在无意间得罪的先进前辈们解释一下,因为家岳说于老现在颇得圣宠,有一言九鼎之力,信还在再晚身边揣着。” 董其武笑道:“能借给我过目一下吗?我倒要看看是否是他的亲笔。” 李益想了一下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那封信上又没有什么隐私之言。全篇都是奖掖勉励之词,不过说得再晚太好了,令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而已。” 说着在身边把那封缄函取了出来,董其武接了过去,看看信函外封的字迹笑道:“倒的确是他的亲笔,进士公,对不起,我要找几位同僚一起看看这封信,于尚书能这样夸奖一个年经人,倒是很不容易。” 他拉了几个人,都是当前的红人,而且也是经常在御前共参权密的要员,高晖则是自动地走了过去,把信封打开后,抽出里面的信纸,一张张地互相传阅。 时间控制得很巧,这也是安排好的,一直有人在外面等着,于尚书到达的时候,也就是大家看信的时候。所以那一圈的人传阅还没完毕,于善谦已由王阁老亲自陪同着走进来。 够资格在这花厅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当前侍郎以上颇有地位的大员,大家都认识他的,纷纷上前见礼,于善谦的架子很大,见了侍郎不过点点头,只有同列尚书的主部大臣,以及更高一点的阁员,才能博得他一丝微笑与几句寒轻,济济嘉宾中只有李益一个年轻人,而且还没穿官服,显得很抢眼,也引起了于尚书的注意。 王阁老笑道:“谦翁!这个年轻人你不认识吧,他可是长安市上的名人,山西姑臧李揆的侄儿,卢方翁的新娇客,也是以文采风流而闻名天下的少年才子李十郎!” 李益很会装做,深深一揖道:“姑臧李益参见大人。” 于善谦微微一怔,随即伸手拦住他的下拜笑道:“十郎!不要多礼,不要多礼,老夫闻名久矣,今日才得相见,老夫要好好地看看你!” 他把住李益的臂膀,端详了一阵才大笑道:“好!好!果然是翩翩一表人才,文采风流,当之无愧。十郎,你可真了不起,今日早朝,大家谈得最多的就是你们小两口儿在长安市上的豪举。” 李益低头道:“李益年轻无知,荒唐失检……” 于善谦笑道:“没什么!本来你们年轻人,是不该到那种声色的场合去的,但是带了未婚妻子,自然又作别论,可见名士风流,不愧本色,下次再有那种有趣的场合,别忘了带上老夫一把。” 李益红了脸道:“老大人取笑了。” 于尚书笑道:“不是开玩笑,是真话;你不信可以问问别人,老夫不是那种故作矫情的人,名士风流,可为人间添一段佳话,况又是青春年少,春风得意之时,不乐何待?人生得意须尽欢,如老夫等这把年纪,再跑去临老入花丛,那才是真的荒唐了!” 言词风趣,引得一片哈哈大笑。 高晖好像跟他一直不和忍不住道:“于老倒真是善于修词,不愧为庙堂之才,先前在早朝之际下官还听见于老对此事大发议论,说什么天下荒唐之事,莫此为甚,说君虞兄与卢小姐虽经文定,尚未成礼,偕同出游,已失礼范,况又召妓市上,公然佚乐,更不可恕……” 于善谦不禁红了脸道:“这个……老夫起先并没有弄清是谁,才作那等看法,及至知道是李十郎,后,自然就要另作解释了。吾人论事,不可守成而不变,譬如捧心颦态,行之于西子则增其媚丽,见之于东施则令人作呕矣!无才无行之辈,如此行径就不可谅矣!十郎文采风流F才华盖世,则益可见其不拘小节之豪情。” 王阁老赶紧在旁打圆场道:“是极!是极,论事当因人而易,文王建灵台则圣人颂之。商纣建鹿台而圣人詈之,一事而异人,就有两种看法。” 高晖却不肯放松他,冷笑道:“不过我不相信于老连人都没弄清楚,因为于老在早朝时还说要面奏圣上请旨惩劾以正世风,怎会连人都没弄清楚?” 这一来于善谦的老脸挂不住了,愠然道:“侍郎公,难道老夫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来讨好十郎的吗?以老夫今日之地位,大概还不必如此吧!” 这个理由很充份,于善谦是现任兵部尚书,对李益这一个新仕的小进士,的确没有巴结的必要。 高晖冷笑道:“那当然不必,可是于老一日之间,两种说法,以圣意天裁,才是最大的关系,因为未等于老参奏,圣上已经知道了,而且在散朝后,召见卢中书大人,对此事作了个评断,认为名士风流y不但是才子雅事,而且也可点缀太平盛世,上国天朗的升平景象。于老居朝日久,善体天心,自然不会傻得去违抗圣意了。” 于善谦脸色一沉道:“侍郎公似乎是专跟老夫过不去,别忘了老夫与令尊翁是同年同榜……” 高晖吭声道:“不错。先君子在世之日,是经常提起于老,而且先君子遭难时,原本与于老商定同时行动的,那知到了早朝廷奏的时候,于老竟将奏章撤了回来,而让先君子孤军奋斗。” 于善谦夷然晒笑道:“那时老夫执掌兵部,不能轻易言死,老夫死不足惜,使天下兵权俱落入鱼朝恩的手中,朝廷就岌岌可危了,你那时年纪还轻,懂得什么?” 高晖还要开口,却被李益挡住劝开了,高晖气呼呼地走过一旁,李益笑道:“侍郎公,这是何苦呢?今天大家是来给王夫人祝寿的,为些小意气之争,伤了和气不说,也令主人面上难看。” 高晖放低声音道:“君虞兄有所不知,这老儿口蜜腹剑,是个最阴险的人,他表面上跟你亲亲热热,背地里却专在圣上面前放冷箭,不知有多少人吃过他的亏,上过他的当,所以下官有个办法,就是每当人多的时候,就跟他翻上脸吵上几句,闹得无人不知……” “你不怕他报复吗?” “不!这样反而安全了,因为这老儿惯会沽名钓誉,不会去背个挟嫌密告的口实,而且他为了要表示自己的大方起见,还会偶而为我说两句好话的。” 李益笑道:“侍郎公,高明,高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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