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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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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李益的前程,有人为他新放的优缺而向他道贺,也有人为他叫屈,这些人都是当初误会过他,现在听他解释后,才完全明白了内情。 鱼朝恩的势力并不是那样容易被拔除的,本人虽然伏诛,他蓄养的死士仍然有威胁朝廷京畿官掖安危的力量,黄衫客与贾仙儿利用疏导之法,把那些江湖亡命之徒远引他扬,这才是郭秦两府的家将能在一夕之间,把鱼党的势力整个拔掉,接管禁军,使朝局安定下来最主要的原因。 因为这件事涉及了朝廷的威严,自天子以下,受制一内监,这是无以告天下、抚四夷的。 朝庭的自保力量如此脆弱,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很可能会引起边庭的骚乱,所以这个内情是不能公布的。 那些奏劾黄衫客夫妇蓄异志而图不轨的人,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的奏章被朝廷批驳了下来。 那些奏劾李益的人,也明白了为什么李益扳不倒的缘故,同时也对李益感到十分的歉疚。 最感到歉疚的是吏部侍郎高晖。他的先人高应龙是忤逆了鱼朝恩而被内廷所遣的刺客暗杀的,而刺杀的原因则是高应龙眼见宦阉的势力大盛,密诣皇帝得知内情后,故意在早朝时劾奏鱼朝恩刘希暹二人种种不法,皇帝也假意不准而免了他的官职,实际上却是授命他到四处去连络各地的节度使及兵镇共起清君侧而发勤王之师。 结果事机不密,被鱼朝恩侦知了,也不加拆穿,只派了个刺客,把他暗杀于途中,一面假装不知内情,还饬令地方严缉凶手,一面还示惠,请旨朝廷将高应龙官复原职以归葬,更重拔高应龙的儿子高晖,连升了三级,接了他父亲的遗缺。手段自有其过人之处。这一下恩威并施,震慑了朝廷,再也没有人敢轻于尝试了。而且还为鱼朝恩博得了一个不念旧嫌的美名,使得有些人真心地归附了他。 高晖一直在含冤待白的心情下苦忍着,鱼朝恩倒下了,他为了追念父仇,再度要求缉凶,那些死士却被黄衫客夫妇领走了,他如何肯甘心,才一再地上表请追索,甚至于还请朝廷将李益执捕下狱以胁黄衫客等人投案。因为他知道李益跟他们很要好。 这道奏章没准,朝廷对高晖不便解释曾有密旨授权黄衫客夫妇如此做的,只说汾阳王也曾将黄衫客等人邀为座上客;郭氏祖孙对平逆有莫大功劳,不可滥及无辜而伤护国元勋之体面。 这个解释很含糊,高晖自然不满意,可是也知道内情不如所想的那么简单,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 因此他也最激动,握着李益的手,恳切地道:“君虞,以前我是心切先人的冤屈,操之过急,对你们才诸多误会,后来在郭世子处已经稍稍明白了一点内情。对吾兄至感歉疚,所以这次郭世子道及吾兄有意外放,我获悉郑州有缺,立即向上官力争成命……” 李益颇为意外地道:“卑职不知道是侍郎公的成全,还以为是殷天官的赐助呢!” 高晖道:“殷尚书是个很刻板的人,虽然知道吾兄有殊勋于朝廷,但圣上未降谕旨,他就不敢破格行事,以前下官是不甚知晓内情,今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以吾兄对朝廷的贡献,所得的当不止于此!因此下官为吾兄所作效劳,倒是成为多余了。” 李益一笑道:“侍郎公言重了,君虞只是适逢其会,因人成事而已,诛邪除贼,是我那拜兄嫂的功劳,而清除奸党,安定社稷,则是列朝诸公之力……” 高晖忙道:“吾兄客气,鱼朝恩不仅技击非凡,力敌万人,而且还狡诈万分,若非吾兄善于策划纵有江湖义侠为助,恐怕也不易使彼獠伏诛,元凶不除,就谈不到削减党羽,先君子当年就是因为事机不密,致为所乘,先君子离京之日,还带了九名精于技击的护卫随行,仍不免于难,可见鱼逆势力之盛,而且听吾兄叙述当时诛贼之情形,贵友伉俪并力合击,犹不能制止他,最后还是吾兄筹划周密才将他制住的,若论首功,当推吾兄为最……”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慷慨:“鱼朝恩把持朝政,垄断言路,上挟天子,下胁诸侯,多年来都无法奈何他,而吾兄只以五人之力,一举而诛凶,实令下官等愧煞,而事后又使吾兄委屈如此……” 这人倒是直性子,想到那里就脱口而出,未免使人听来不是滋味,因此他的话虽使李益有知己之感,但也觉得不太妥当,连忙道:“侍郎公错爱,君虞铭感五内,但却愧不敢当,鱼朝恩虽然专横跋扈,但不是他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的,仍然是许多奸佞党人之附从,才造成他的势力,所以各位在朝的忠贞之士,或以凛然之正气;或以不二之死节,坚守所事,压制着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为患朝廷,才保得社稷之安宁,元凶伏诛后,奸党立即清除,可见大家对这件事早有了充份的准备,因此君虞以为功劳还是大家的。” 高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于梗直,让一些人听得不舒服,但他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依然不肯改口地道:“下官并没有说别人没有尽力,可是吾兄抱屈至今却是事实,以前是下官不明是非,一再阻挠,后来下官略知梗概,在圣上面前力言吾兄之功绩,理应有所奖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 高晖并不是李益等预先安排的人,却凑巧地挤了上来;恰好符合了李益的要求,因此轻叹道:“事后君虞承郭老千岁的厚爱,也曾力言保存过,只是君虞初到长安时,年轻无知不慎于言,得罪了很多人,在圣上面前,对君虞的批评并不怎么好。” 高晖坦然道:“那就是下官,下官为了先君子惨死力请缉凶,因黄侠士伉俪庇护了那些死士,未蒙圣上允准,进而对吾兄也颇为误会,所以下官得知原委后十分歉疚,决心补过以为吾兄稍尽棉簿,今后大概不会有人再加阻挠了。” 这是个机会,李益用目轻扫一边的户部侍郎董其武,暗示这是他们开口的时候了,董其武果然轻哼了一声道:“高年兄。你不必费神了,这事情的关键不在你。” 高晖一怔道:“不在下官,难道还有人跟李兄作对?” 董其武笑笑道:“你以为李进士交游江湖游侠,庇护奸党?真正的内情。圣上不便明言,却是十分清楚的,因此进士公不获上用的原因与你所劾奏的全无关系。” “那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有人说李君虞生性浮躁,小有才情而不知谦虚,恃才傲物,语多诮刻,虽有寸功,却不宜立加擢升而养其傲气,宜加挫遏而挫其气势!” 高晖道:“这是谁?” 董其武但笑而不言,李益却一叹道:“是现掌兵部的于大人。” 高晖哦了一声道:“吾兄与于老儿又有什么瓜葛?” 李益又一叹道:“也谈不上什么瓜葛,只是有一次诗酒酬酢中聆闻了于老的构作,当时晚生有了点酒意,当席指出了其中九个用典错误之处……” 高晖哈哈大笑道:“他的文章如果用典不错,那才是奇闻呢,只是没人当场指出来而已。君虞我真佩服你的勇气,那是他最忌讳的事,因为他一直以文宗自命,这下子你可要吃足了苦头了!” 李益装出一副庄然的神情道:“不然,于老尚书的器度实在令人钦服,第三天,晚生就接获了一封于老的亲函,对晚生指出他文中的谬误,十分感激,说他案牍劳形,因为公务繁忙,无暇从事研读乃有此失……” 高晖笑道:“那就乾脆藏拙。别再到处献宝似的宣陈他的大作,对了,那封信上还说些什么?” 这倌问题才是整个计劫的垃捶要部份,原是准备旁敲侧击,由董其武提出来,想不到高晖半途杀出帮了个大忙。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李益抬起眼睛,环顾四周,接触到董其武时,对方霎了一霎,表示他已知道如何接下去,李益才深吸了一口气,换了副恭敬的神态道:“他老人家盛赞再晚治学之精,同时又说再晚浑朴天真,择善固执,不失赤子之心,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态度。他接触过很多新进的士子,对他那篇文章备极颂扬,居然说那是一篇十全十美,传世不朽之作,他不相信那九处谬误,他们会连一处都看不出来,因此对再晚治学认真的态度更为赞同,要再晚永保此一持真以恒的态度来做人处世,不要怕得罪人,只要他老人家在朝一日,他就会全力支持再晚,更感慨地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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