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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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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允明苦笑道:“是的,但我案发之由,也是因那所屋子而起的,因为前几天有个偷儿潜入家中偷去了金锁片一方与金项链一条,内子适时发现,惊呼出声,邻人闻声前来,捉住了那个偷儿,追回失物,并将那个偷儿痛殴了一顿,正待送官究治,恰好我回家拦住了。” 李益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呀!” 崔允明道:“我的用意原是可怜那偷儿为生计所迫,才出此下策,不忍将之送官服刑,而且还把金子送给了他作养伤之资,孰料这件事竟成致祸之由,有些邻人就怀疑我家藏有来历不明的钜金,不敢明诸于官。” 李益一笑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崔允明苦笑道:“这倒也难怪,无风不起浪,他们自有可疑之处,因为贾大姊给我留下的东西很多,采莲是个节俭的人,对有些较为奢侈的用具物品不惯使用,手头又大方,多半拿来送人了。而那个帮她乳乳孩子的妇人也在邻舍间传说我家里是如何的富足,因此经常有人登门告帮乞贷,我们负担得起的,总是不让人失望,有时超过我的能力,只好拒绝了,就这样得罪了不少的人,失望的人不免心中怀怨,再加上这次我对那偷儿如此慷慨,流言更甚,传到了上宪的耳中,再加上几个与我不甚相睦的同僚游言助澜,乃有清查帐目之举。” 李益对此倒是十分感慨,一叹道:“长安城是个是非最多的地方!” 崔允明苦笑道:“我从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儒,突然成了家,有了居室私宅,先前在小桃的家里,那是江家的产业,大家都没话说,小桃离异而去,我是一个人孑然住在衙门里,连铺盖都没一床,也是大家知道的,乍然之间,又有了屋子,再度成家,谁都会怀疑的。” 李益道:“可是屋舍为贾大姊所赠,这是有卷可考的。” 崔允明叹道:“贾大姊是一片好心,把署券归到我的名下,算是我直接承购自原主!” 郭威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崔允明道:“那也是一片好心,怕我会因鱼案所累,所以撇开了她与我的关系。” 李益道:“这实在是小心过了头,我跟她的关系更为密切,郭家跟她也是很亲近。何尝会有什么牵连?” 崔允明叹道:“我不能跟你们比。” 李益与郭威都为之默然,这是一个事实,汾阳王当世贵胄,郭威、李益不仅出身世家,且在长安也是风云人物,别人要构陷他们,还得估量一下。但崔允明却狠不起来,因为他本族寒微,自已又只是一个小文案书吏而已。 崔允明道:“非份之财,得之非福,这是我一向抱定的观念,现在更得到了证实,所以对那所屋子,我不想要了,这不是我固执,也不是贾大姊对我的馈赠不感激,只是觉得不是我能力赚来的,我就不该享用。” 郭威肃容道:“崔兄高风亮节,兄弟十分钦佩,可是嫂夫人与令郎总得有个栖身之处啊!” 崔允明道:“荆人已经在衙门附近,赁得居屋两间,我们一家三口,差可度日,箪食瓢饮,我在刑部的差事还保留着,以后平平实实,过日子是没问题的。” 李益叹了口气道:“允明!我不说什么了,你出来后还没回家吧,快回去看看采莲,明后天我再看你去。” 崔允明也急着要回去,把事情问明白了,也交代清楚了,遂谢过了郭威,也谢了李益。 李益苦笑道:“你别说我,对你,我只感到抱歉。我发现帮了你的忙,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崔允明笑道:“这是什么话,人生祸福,俱由自取,与人何尤,赐助之情,我还是万分感激的。至于我的这些遭遇,完全是我不合时惹来的,易地而处,换你干我这份工作,必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困扰周折,而且能在不伤廉操的情形下。使大家都很愉快,我没有你这份才情,又不能随波浮沉,唯一的办法,就只好谨严自守了。” 郭威动容道:“世风日下,国乱初平,君虞兄的才干固足为重,崔兄的清操励守尤为可贵,今后崔兄尽管一本初衷,放手办事好了,小弟当尽全力以为支持!” 崔允明道:“那可不敢当。” 郭威道:“崔兄!这可不是在私交上帮你的忙,圣上以禁军见付,除保卫京畿之外,还兼付了清除颓风,考核各部吏绩,澄明政风的责任,这也是我应尽的本份,长安的吏情糟透了,我以前也略有所闻,但没想到会这么糟,以前我不知道,从崔兄这一次事情上,我才深入了解,一个案目文吏,竟有这么多的好处,年入数十万,当朝一品阁老学士,也没这么多的收入,此风不可不整!” 崔允明道:“世子如有此心,当是生民之幸福。” 李益笑道:“允明!如果世子从你那儿得来资料去着手整顿吏风,你可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郭威道:“这个兄弟会注意,只会私下求教,断不至让崔兄感到难堪的!” 崔允明却慨然道:“我倒不怕这个,因事论事,不涉于私,只要我不是信口诬陷,挟怨以中伤他人,自可问心无愧n只是我所知有限,而且也未必完全是对的。世子如若以愚言为凭,恐怕将失之于偏。” 郭威道:“那是当然,而且我也不是直接地干预,只是收集事实证据后,奏禀圣上,再转饬各部整顿,对每一件事都会多方查证后再行奏报的。如若所禀不实,我也有欺君之罪,只是我对吏情太隔膜,尚须崔兄多予指点。” 崔允明道:“世子若有所询,我只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点,余者非我所能,告辞了。” 他拱手揖辞,郭威送到中门外,跟李益再回到内室。李益道:“世子当真要对各部吏情作一番整顿,那可是个马蜂窝,而且那些书吏刁猾万端,部中积弊多年,很多官在不知不觉间受其蒙蔽,甚至进而挟持,认真办起来,牵连太广,不仅吃力不讨好,而且会闹得天下大乱。” 郭威笑笑道:“兄弟知道,入朝半年,兄弟也学乖多了,而且这不是兄弟份内之责,兄弟何必去多事呢!” 李益哦了一声道:“原来世子是骗骗允明的。” 郭威道:“那也不是,从崔兄的不幸看来,吏情之糟,已经到了惊人的程度,兄弟会禀告圣上,请圣上于早朝时明白颁示各部整饬,并请圣上指定由兄弟查核,使各部自相警惕,兄弟也会去访问一下崔兄,借崔兄的清正之名,使那些狡吏心生警觉,略作收敛。当然如果牵连不太大,也会办几个人以收儆戒之效,其实圣上对各部吏目嚣张跋扈之事,也不是不知,都因为牵涉太大,知道深究不得,否则追究起来,六部三阁,没有一个人脱得了关系,积习之成,远溯数朝,到了鱼朝恩弄权,在各部广立耳目,多半借重此辈,遂养成他们骄横凌上之气焰,圣上也很想整顿一下。” 李益一叹道:“吏之于官,正如宦者于宫庭,原为佐辅分劳以供行走,宫中既有凌主之权宦,部司乃有欺上之狡吏,圣上如鉴于鱼朝恩之失,倒是应该把这种情形好好整顿一下。” 郭威顿了一顿才道:“君虞!你说得对,圣上由于鱼朝恩之变,以及先玄宗皇帝时安史外藩之叛深自为忧,乃将以司吏为耳目之积弊保留了下来,秦朗所掌的禁卫军,就是专管这一部门,举凡天下各兵镇藩属之动静,俱由此辈秘密呈具,使朝廷得了解臣属于千里之外。” 李益笑道:“这种手段看起来虽然不错,实则弊多于利。各处的藩镇兵使如果知道了那些人的身份后,佞者曲意交欢相互勾通以图掩蔽,养成此辈贪婪之风,懦者多所畏惧,不敢逆其意而造成其骄横之气,直者却每为此辈掣肘而难以申所志,数代以来,宦人每握重权而主兴废,都是小人之权太重而引致者,天下安能得治?” 郭威道:“君虞!你说得对,我一直就认为这个办法不太好,可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别走让小弟多请教一点,然后入宫,密陈圣上后,务必请加以整饬。” 李益笑笑道:“世子跟秦朗的私交如何?” 郭威道:“很好,你别担心这会得罪他,翼公府世代忠良,每受重寄,这虽是他的职司,他干得也不起劲,只是圣上不放心别人,一定要他担任罢了,如果能废除这一项措施,他也会很高兴的!我们都是世爵,不靠这个也能有所发展的。” 李益道:“那还可以一为,不过我建议世子在申奏以前,最好是跟他商量一下,共同面圣较为好一点。” 郭威道:“那也好,君虞,乾脆我把他也请来,大家商定了,先作成个协议,然后再行具奏,因为我对这个情况利弊还不太熟悉,说不出一个道理来。” 他很起劲,立刻就叫人去请秦朗,家将去了后回报道:“秦世子与大公子都已被邀到东宫太子府中去赏荷了,本来也要邀二公子一起去的,因为太子殿下听说二公子跟李爷正在办事,所以才没有惊动。” 郭威道:“他知道我们在办什么事?” 那家将笑道:“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太子殿下对李爷十分敬重,才吩咐不准惊扰的。” 郭威兴奋地道:“君虞!我们也到东宫太子府去吧,正好把这个问题好好谈一下,这位殿下果敢英明,颇有一番作为,因为圣上已有禅退之意,他对国事很关心,也很留心人才,你去见了他也有好处的。” 李益原是个热衷的人,对这个提议自然是十分高兴,可是表面上还得装作一番道:“方便吗?” 郭威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圣上已有口谕要他记住你这个人,他也常谈起你,走!我们这是私谊,又不是官场上的正式拜访,何况你还在待选而未授职,本是个闲散之身,上那儿都没顾忌。” 不由分说,立刻命人备了车骑,一直来到了东宫府,而且事先已经有人去请示了,因此车骑到了府前,门吏就躬身行礼道:“殿下与两位世子都在后花园赏花,听说世子与李公子要来,十分高兴,为欢聚方便,不以朝仪相见,请世子与李公子命驾从后园侧门直接前去。” 郭威问道:“还有什么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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