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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洪公公皱眉道:“什么要紧的事这样机密?”顿了顿,道:“请那位使者站出来让咱家问问他。”公孙梦龙没想到洪公公会有这么一说,肚子里事先可没有准备应付这句话的资料,弄得登时一楞。倒是方衣比较机智一些,他立即接口道:“本使夤夜前来,就是为了遵奉夫人圣谕,不得让外人知道本使身份,时机急促,请公公快过来接令。”洪公公一听不由“咦”了一声道:“你的声音好熟,似乎咱家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方衣沉声道:“本使在夫人面前当差,公公当然曾听见过本使的声音。”这样一说,洪公公恍惚觉得似乎有些对,又好像有些不对,他皱着眉沉忖了一阵,忽然感到自己的顾虑,未免多余了些,因为来人只有一个,而且公孙梦龙的神态又没有什么不妥,自己再一过去,就是二比一了,就算有了变化,合他和公孙梦龙之力,怕也不致吃什么大亏。洪公公把道理一想通了,遂一展双眉,轻轻哼了一声,凝神暗自戒备着步下石阶,穿过小院……

  洪公公这一动身举步,后面的四名大汉也一齐跟了过来,洪公公倏地沉喝道:“你们在这儿看着点儿,不用跟来了。”那四名大汉喏喏停步,一字排开,面对着走廊,各自定睛凝望,运足了功力,严加戒备……洪公公快要行到走廊下面的阶沿,突然看见公孙梦龙的眼睛一连眨了几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一般,不由心头一动,脚下随即慢了下来,凝足目力朝公孙梦龙身后的人仔细一注视……“咦!你是……”洪公公一声诧呼!脚步立停,抬手一指方衣,惊呼道:“是你!”呼声出口,人已倒纵而起,往后飞掠……方衣早就蓄势待发,一见奸阉脚下一顿,立即一掌将公孙梦龙推开,人如怒鹰,飞扑刚自纵起的洪公公。

  奸阉方自倒掠出数尺之遥,眼前一条宠大的人影已当空下压,不由惊怒交迸,急忙反腕拔剑……他不拔剑还好,这一反手拔剑之下,无形中便慢了那么一剎那,也就在这一剎那之顷,他的剑只不过才拔出了一半,但觉眼前一暗,左右“肩井”大穴顿时疼澈心脾,彷佛被两只钢爪抓住了。方衣这一手可比奸阉聪明得多,他眼看对方拔剑,情知自己如果也拔剑出击的话,就反而落在奸阉之后了,于是一沉真气,功贯双臂十指之上,猛然往下一落,双手疾伸,一下子以闪电的手法,抓住了奸阉的左右“肩井”大穴,使劲又朝下一揿。“哎!”洪公公痛叫了一声,整个人登时像瘫痪了一般,软棉棉地被方衣揿倒在地上。

  方衣脚落实地,双手往上一提,将洪公公提了起来,沉声喝道:“都不许动!”从洪公公停步倒纵,直至方衣开口喝叱为止,前后仅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而已,等到那四名在后面戒备的大汉看出情势不妙,一齐扑上来抢救时,已然慢了一步,头子已落在人家手中了。这瞬间,堂屋里的高手们也发觉外面有警,正一窝蜂抢出门来,那些防守在堂屋四周的伏桩也纷纷现身朝小院里飞扑而至。可是,都给方衣这一声断喝,喝得一个个呆若木鸡,空自手擎着兵刃,当真没有谁敢乱动。洪公公嘎然喝道:“混蛋!你们怎么听他的?一齐快上,把这家伙宰了。”方衣十指微一用劲,冷冷道:“你再说!”洪公公又是哎唷一声杀猪般的痛叫,喘着说:“不说不说,轻些轻些。”方衣手上松了一松,冷冷道:“把那些饭桶叫到屋里去!”

  洪公公这时才得舒服一点点,那敢不依,当下,一瞪眼喝道:“混蛋!你们闯上来干嘛?统统滚到屋里去!”那一班高手们给头子吼过来吼过去的,个个恨得牙痒痒地,却又不敢不听话,只好自认倒霉,哄然退回堂屋里去……方衣冷声道:“解药拿出来。”洪公公故作不知地反问:“什么解药?”方衣十指又是一紧,哼道:“少装蒜!就是两位小姐的解药。”洪公公连连摇头道:“咱家并没有给她们吃什么毒药。”他虽然痛得龇牙咧嘴,但因素性狡猾以致吃了苦头仍旧改不了,他以为方衣不知内情,还打算狡赖一下。方衣“哼”了一声,十指指头用力一收,口中冷峻地说:“狗东西!我从营地里跟到这儿来,你还想赖?”洪公公登时矮了半截,头脸上汗如雨下,痛得脸无人色,语不成声地叫:“松手松手!解药给你!”

  方衣略一松劲,将奸阉往上一提,冷喝道:“快掏出来!”洪公公喘了一阵,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小铁盒子,反手递出,恨恨地说:“咱家倒霉,拿去!”方衣伸手接过小铁盒子,放入怀中,顺手一抽……“劈劈!拍拍!”四下清脆的响声起处,洪公公左右脸颊挨了四记正反阴阳耳光,登时胖了许多,胖得连嘴巴都张不开来了,只是在喉咙里含糊地哼道:“你为什么打咱家?解药不是……”方衣一声怒喝道:“狗屁!解药是装在小瓷瓶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哼!你敢再耍花样,我不立时宰了你才怪!”洪公公心头一震,失声道:“你……你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方衣冷冷道:“你们在营地里干的好事,我瞧得很清楚,快拿出来!”洪公公一面探手入怀中摸索,一面故意拖延时间的道:“哦!咱家明白了,你一定是钱两仪那老狐狸的人。”方衣“哼”了一声道:“什么两仪四象的,动作快一点!”

  洪公公的手仍在怀里,口中又问道:“那么,你是赵大圣的心腹了?”方衣又是冷冷一哼,也不答话,猛地抓住了洪公公探入怀里的手,倏然往外一拉,“嗤”的一声裂帛响,洪公公的衣襟也被拖裂了一幅,手里正捏住一只小瓷瓶。方衣一探手将那只小瓷瓶攫过来,仔细瞧了一下,认得正是那黑髯老者交给这奸阉之物,遂收入怀中,沉声道:“叫那些狗腿子把两位姑娘送出来。”洪公公哼哼的道:“解药你拿去了还想要人,你未免太哪个了吧?”方衣冷然道:“要解药是为了救人,你难道不懂,少噜嗦,快下命令。”洪公公倔强地道:“人不能交给你,你瞧着办就是。”方衣也不开口,鼻孔里冷冷一哼,两只大拇指紧紧抵在奸阉的“锁骨”穴上,微一发劲往下一压。洪公公顿觉两道火辣辣的热流,自锁孔中灌进来,立时顺着血脉流窜到四肢百骸里去,周身顿时彷如万蚁爬行,毛焦火辣地简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当真是比死还难受,只整得他冷汗如雨,身似筛糠,脸无人色。

  过了一会,他实在忍受不住,倔强不起来了,嗄叫道:“停!停!咱家下令放人。”方衣两根大拇指离开了穴道,冷峻的喝道:“快!”洪公公喘了两口气,对屋里扬声叫道:“卢鹏卢云!快把那两个女的抬出来!”堂屋里,两名中年大汉应声走到壁角,伸手就要去抬长板凳……蓦地一声断喝:“且慢!”一名满脸横肉的汉子随声站了出来。卢鹏、卢云愕然回望,两双手在半途顿住了,卢鹏惑然开口:“伍兄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满脸横肉汉子冷冷道:“这两个妞儿不能放。”卢鹏一怔道:“但公公已经下令,何况……”满脸横肉汉子抢着道:“就算公公下令也不能放。”卢鹏这下怔住了,卢云却哼了一声道:“公公的性命捏在人家手里,你伍兄的高见是什么意思?”话声一顿,转对卢鹏道:“不要理他,走!”两人再度伸手,刚刚搭上了长板凳的一端,陡地“嗖嗖”两声,寒光乍闪,“笃笃”两声,就在两人的手指缝间,明晃晃地射来了两柄柳叶飞刀,插入木中……

  卢鹏、卢云扭头朝一名脸色阴沉冷漠的老者望去,同时开口道:“厉老这是什么意思?”脸色阴沉老者缓缓说道:“伍老弟的高见,你两位最好要理会。”卢鹏急了道:“如果不把这两个妞儿拿出去,公公岂不是没命了?”脸色阴沉老者也不理他,转头将两道深沉的目光,在屋里的人脸上缓缓一扫,冷漠地道:“诸位!咱们跟着洪公公终日奔波,提着脑袋在玩命,为的是什么?如今眼看着上百万的财富已掌握在手里,难道就为了洪公公的一条命而睁着眼睛不要了?天下岂有这样的事?”这一番言语,果然说的堂屋里的高手们悚然动容!的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上不肯为财拚命的人实在太少了,尤其是这些所谓江湖豪客,他们天天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为的是什么?说穿了无非是名与利两个字而已。正如田尔耕说的好,他们卖身投靠奸阉,受尽江湖朋友的冷眼,扬名立万已没了份儿,只剩下一个利字罢了。所以,拿这份上百万的财富来跟洪公公的命一比,这奸阉当然就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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