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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刘元甲喘过气来,目光移动,望着欧阳乐贞,苦笑道:“没想到姑娘能把阿春这丫头扮得这般酷肖,这一着构思之妙,当真令在下佩服得很。”欧阳乐贞笑了笑,没有开口,却俯身将刘元甲掉在地上的长剑拾了起来,又伸手在刘元甲的腰带上解下了剑鞘,拿来自己佩上了。刘元甲顿了顿,又道:“二位如果能见到柳林四圣,当然会将这一趟的遭遇告诉他们,可是,在下有几句话,希望……”说到此处,忽听路金花一声怒叱:“贼贱人,你还没有死!”这一声怒叱,将刘元甲的话锋打断了,也将欧阳乐贞的视线转移过去。原来,金枝挨刘元甲拚尽全力击了一掌,内腑已然全部离位,当堂痛昏过去,这一下被路金花在身上一阵摸索竟悠然苏醒过来,喉咙里并发出一声呻吟。路金花最恨的就是金枝、玉叶这两个贼女,这下子发现金枝竟然未死,不由恶向胆边生,恨从丹田起。她怒叱了一声!一把抓住了金枝的脖子,五指用劲一牧,直捏得金枝这贼女一双眼珠鼓了出来,张大了嘴,舌头整个露出唇外,身子也起了一阵颤抖。

  路金花一不做二不休,手腕猛地一扭,“克勒”一声,竟硬生生地将金枝的脖子扭断了!这一幕,刘元甲是仰躺在地上看不见,但欧阳乐贞却瞧的心中暗叹,路姑姑这般善良的女孩子,如今,也被种种的怨恨变得残忍起来了!这时,路金花已缓过手来,在金枝身上搜出了五只小磁瓶,拿过来交在刘元甲的左手里,笑道:“就只有这几只瓶子了,那一只装的是解药,只好靠你自己去碰运气了。”刘元甲谢了一声,欧阳乐贞却开口道:“你的话刚才还没有说完呢!”刘元甲望了两人一眼,苦笑道:“很简单,请转告柳林四圣,就算是眼看着天南三煞已将藏珍弄到手了,也不要急着从三煞手中抢过来,这意思二位懂吗?”欧阳乐贞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藏珍在谁的手里,谁就成为众矢之的,只有最后到手的人才是最安全,是不是?”

  刘元甲霎了霎眼睛,赞许地道:“是的!姑娘真聪明。”话声微顿,又道:“还有,那田尔耕已去迎接他的师父去了,黑煞门的武功相当厉害,你们要特别小心。”欧阳乐贞道:“多承相告,谢谢……”路金花却“咦”了一声,插嘴道:“你告诉我们这样多,到底为了什么?”刘元甲一叹道:“田尔耕把魏忠贤垮台的事瞒着不告诉我们,仍然拿着这块招牌来指挥我们去抢夺藏珍,他的用心不是很明显了吗?我又何必还要替他卖命呢?”路金花点头道:“关于魏阉伏诛的事,我也曾听说过,的确是真的,唔……那么,你如果侥幸能活的话,你又有什么打算呢?”刘元甲叹道:“那时候再看吧!时候差不了,二位快走吧!迟了恐怕……”话犹未了,突听一阵仓惶的脚步声从庄院后面传过来,紧接着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大声喝道:“龟儿子,老子看你们往那里逃!”声音虽然像是破锣,但音量洪亮,中气充沛,显见此人功力之深厚,路金花与欧阳乐贞俱不禁心头一震,霍地离开几步,朝声音来处望去。刘元甲忙将五只小磁瓶朝身体下面一塞,闭目装死。

  “哎!啊!”两声惨叫痛哼之下,脚步声更是仓惶急促,只见三名劲装大汉,提着兵刃,亡命飞奔而来,在他们身后一名半百老者,两名中年大汉,衔尾紧迫,相距只不过丈许……那三名劲装大汉已是面色如土,汗流如雨,气喘如牛,勉强挣扎着跑到前面院落,再也支持不住,“噗叹砰砰”的相继仆在地上。后面追到的那名半百老者和两名中年大汉,身形方自纵出,却被院落中遍地尸骸,血污狼藉的惨象吓了一跳,身形倏然一齐沉落地上,六道惊疑的眼神,不期然地移注在路金花和欧阳乐贞的身上!二位姑娘情知这时候要走也不容易了,只好各自将功力暗地运足了,同时也凝目向对方望去……

  只见那半百老者,生得鹞眼鹰鼻,薄薄的嘴唇下面长着一绺山羊胡须,身材瘦削,穿一袭灰布袍,双手分握着一只外门兵刃“五行轮”!那两名中年大汉,一个生得粗眉大眼,阔脸瞠,狮鼻海口,皮肤黝黑,一袭劲装绷得紧紧,身高达八尺以上,手里一柄厚厚的鬼头刀,怕不有四五十斤,在斜阳照射下,闪幻起耀目光芒!另一名恰好相反,竟是个尖嘴缩腮,貌相猥琐之极的矮个子,并且所用的兵刃,也是极为普通的三截棍。这三个家伙,乃是同胞兄弟,平时甚少在江湖露面,却专门替人作杀手的勾当,黑道人称“川西三凶”!老大就是那半百老者,名叫宋锺,外号叫“辣手追魂”,一对“五行轮”上藏有不少歹毒的玩意。老二却是那貌相猥琐的矮个子,名叫宋宾,人称“丧门三寸钉”,他那根三截棍里面,的确暗藏着十多根“三寸丧门钌”,见血封喉,狠毒异常。老三反而是那大高个儿,此人性情恰如其貌,粗暴异常,杀人不眨眼,那柄厚厚的鬼头刀已不知喝过多少人的血,道中人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刽子手”宋桑。这一次,哥儿三个恰好在“千手人屠”胡家落脚,路金花她们出事那天好在没有惊勤到庄里其它的人,否则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那胡正群裹好了伤追出来,她们已经走了,胡老贼当然不肯罢休,这才带了三凶追查到此地。

  二位姑娘一看之下,猜想这三个家伙必然就是胡贼所说的“宋家哥儿”们了,以他们三个追杀那些逃命的爪牙的情形看来,显然身手相当厉害,路金花和欧阳乐贞心里有数,一面运功戒备,一面缓缓往庄门退去……那半百老者宋广瞧了一阵,抬手一指路金花,沉声道:“站住!你是什么人?是不是阉党的爪牙,说!”路金花撇唇一哼,冷冷道:“你管我是什么人!”侧顾欧阳乐贞道:“不要理他们,咱们走。”老三宋桑忽然伸手一指,叫道:“老大你看!这家伙手里不是胡大嫂的金钩吗?”宋锺目光一凝,沉声道:“这两个狗男女,必是阉党的爪牙,老二老三去瞧瞧胡大哥跟胡大嫂的情况,让为兄把这两个人抓过来问问。”宋桑、宋宾应了一声,分别纵身躺在地上的胡正群和何剑娥飞去……

  宋锺一跃上前,目光一扫路金花及欧阳乐贞,冷冷喝道:“你这个小太监和小女孩赶快丢下兵刃听候发落。”可笑他竟看不出路金花是女扮男装,还以为她是个小太监哩!路金花刚才一连杀死了何剑娥和金枝一双贼母女,心头恶气自不会完全消散,一见对方这副嘴脸,当时就气往上冲,闷声不吭,欺身扑过去,照准宋锺兜头就是一钩!宋锺冷笑一声,左手一抬,五行轮一拧一搭,“铮”的一声,与路金花的护手钩迎个正着!路金花是用惯了双刀的,这时心中有气之下,竟忘了手中拿的不是刀而是护手钩,这一钩挥出,眼见对方用五行轮迎来,不由心头一惊,暗叫糟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双方的兵刃已然锁在了一起。原来,护手钩与五行轮都是外门兵刃,都是以锁拿对方兵刃为主,作用相同,互相锁拿之际,那就得看谁的功力深厚了。路金花终归是个女孩子,先天上力气就比男人差些,她见护手钩被对方五行轮锁住,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不敢怠慢,赶忙一松手,弃了兵刃,拧身后退……

  宋锺狞笑道:“小阉狗往哪里逃!”右手五行轮一抡,上步欺身,朝路金花推去。欧阳乐贞娇叱一声,长剑“呛”地出鞘,快逾石火电光,斜刺里朝宋锺腰间扫去,娇喝道:“老家伙接剑!”声到人到,剑锋亦到,当真是快到极点,宋锺不由心头一懔,颧不得追杀路金花,右手五行轮霍地一沉,迎向扫来的长剑,依样葫芦地一拧一搭……就在他这身形微顿之际,欧阳乐贞的长剑已然撤了回去,并且娇躯一翻,紧随着路金花,飞也似地朝庄门那边逃去…她们都知道,这三个家伙无一易与,若不及早撤身,恐怕就得陷在这儿了!谁知,她们身形才动,耳听衣袂飘风之声大起,眼前人影一晃,去路已被宋宾、宋桑兄弟截住了!二位姑娘前无去路,只好沉身落地,路金花脚尖一挑一勾,将一柄不知是谁掉在地上的单刀挑起,一伸手接住,与欧阳乐贞并肩待敌。

  宋锺缓缓逼上,一面扬声道:“胡大哥他们怎样了?”“胡大哥一剑穿心,气绝多时。”“胡大嫂死得好惨!”宋宾、宋桑分别回答,声音显得很激动。宋锺“哼”了一声,目射厉芒,凝注着路金花和欧阳乐贞,沉声喝道:“狗东西报上名来,老夫要抽你们的筋,剥你们的皮,碎尸万段替胡大哥夫妻及两个侄女报仇。”逃既然逃不了,二位姑娘只好打定主意拚命了!路金花冷哼一声道:“老贼少吹大气,报上名来,姑奶奶好打发你们上路,赶上去跟胡贼夫妻一道往阴间报到去。”宋锺狞笑道:“凭老夫弟兄的长相,你连‘川西三凶’都不认?想必你是才从宫里出来的嫩货……咦,不对,你这厮怎的自称姑奶奶?难道还是个母的不成?”路金花一时说漏了嘴,竟然自称姑奶奶,当时还不觉得,此刻听老贼一说,不由暗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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