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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到了宿店中时,那两匹马几乎要倒了下来,只有柳依娘那匹马依然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在乎。欧阳乐贞跳下马后,立刻走到柳依娘的瘦马旁边道:“姑婆,真没想到我家的这匹老马有这么好的耐力。”柳依娘一笑道:“这还算委屈牠了,因为怕你们的马跟不上,否则我们还可以赶一倍的路。”欧阳乐贞愕然道:“您是说牠可以跑得更决。”柳依娘笑道:“岂只更快,再快上两三倍都没问题,许爷爷与路姑姑的坐骑还可以勉强追得上,你们那两匹劣马非累垮了不可,马匹不能光看外表……”许天威上前笑道:“柳女侠,你这匹好像是天马吧?”柳依娘点点头道:“不错!是天山纯种的瘦龙种,我们在左良玉幕下作宾时,我用重价向一个回族购来的。”欧阳乐贞不信道:“姑婆,我听说天马是回疆异种,都是十分神骏,被选作贡品的,怎么会如此窝囊。”

  柳依娘笑道:“天山所产的良驹被选为贡品的只着重在毛色和外观,那种马跑跑短程是很神气,速度快、冲力足,但天山最佳的品种却是这一类,叫做瘦龙,脚程略慢,耐力惊人,可以连跑三天三夜不休息,不吃水草,那是在沙漠中培养出来的先天禀赋,在走江湖的人说来,这种马才是最佳良伴,当世也找不出十匹来……”欧阳乐贞抚着马身,无限钦羡地道:“我真笨,家里养着这么好的马,我居然毫不知情,姑婆,牠在我们家十年了,每天用牠来拉磨不是太可惜了吗?”柳依娘笑道:“那不是可惜,是发泄牠的体能,这种骏马必须每天磨练牠,才能维持牠的体力,否则再好的马,荒懒了一段时间,也就变成废物了,我今天特为表明牠的潜力,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启示,你懂不懂?”

  欧阳乐群这时才插口道:“我懂。”欧阳乐贞不服气道:“你又懂什么了?”欧阳乐群正色道:“我知道姑婆要我们像这匹马一样,勤练不辍,而且也要在外表上学牠,不露锋芒,不着痕迹,这才是我们今后在江湖上所具的修养。”路金花肃然道:“小弟弟真了不起,才一天功夫,你就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了,柳姑姑的启示正是这个意思,我先时还不明白,听你一说,我才领悟了。”许天威笑道:“金花!你比他们大得了多少,就这么老气横秋了,不过小群的进境是了不起……”柳依娘一笑道:“许兄!小孩子可不能太夸他,不过才一天,能好到那里去,说不定明天就原形毕露了。”许天威却激动地道:“不然!小群能有这番见解,就证明他是真的进步了,一般人不到四十岁,很难有他这份认识,龙生龙种,我忍不住要为泉下的于大哥高兴。”柳依娘低声道:“许兄!最好我们不要提这个。”

  他们正在一家饭庄兼客栈前面,这时正是上座的时候,食客纷杂,有些人正好奇的看着他们,许天威立刻警觉,止口不说了,要了两个房间,略事盥洗,就到楼下饭座上找了一张桌子,开始点菜进食。为了解除旅途劳顿,许天威与柳依娘都要了一点酒,路金花则小酌相陪,只有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剎那间,每个人都塞下了几大碗老米饭,两三斤熟肉,端菜的伙计直瞪眼,几乎不相信他们的小肚子能装下这些东西。柳依娘笑道:“小群!说你胖你就急,刚才你还说要掩藏行迹,凭你这份吃相,就吓得死人。”欧阳乐群讪然笑道:“姑婆!别的都可以忍,就是肚子可不能忍,我现在只有三分饱意而已……”许天威道:“你尽管吃,饿着了可不是玩儿的。”欧阳乐群笑笑道:“是啊!吃得多一点,最多让人看成饭桶而已,要不露形迹,被看成饭桶是最好的了。”

  柳依娘忽而低声道:“你别耍贫嘴,就为你们这份吃相,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要吃就趁早,一会儿恐怕就吃不成了,至少有五六对眼睛在盯着我们呢。”两小连忙四下张望,却看不出有何异状,饭座上约摸有八九成客人,各自饮食,彷佛对他们毫不注意。许天威笑笑道:“你们别理那么多,反正我们的行迹早现,一路上总不会寂寞的。”欧阳乐群又抓了个大馒头,口中却道:“许爷爷,我怎么看不出有人对我们特别注意呀?”柳依娘微笑道:“叫你们看出来还算什么江湖人呢,我刚才就告诉过你,闯江湖的人都是不着痕迹的。”欧阳乐群已经咽下一个馒头,伸手又抓起半片烧鸡道:“许爷爷,您教教我,我实在瞧不出那些人在注意我。”许天威一笑道:“金花!我考考你,以你看在我们的周围,有那几桌的人钓我们特别垂青呢?”路金花想了一下道:“左边的两个生意人,后面桌上的一伙,还有那边角上的一个女的。”

  柳依娘笑道:“路姑娘到底不错,居然找出了八九成。”路金花一怔道:“还有吗?我觉得不可能了,就是这几个眼光不对,个个都像是练家子。”许天威低声道:“最值得注意的是贴近我们的那个算命先生,你居然漏了,可见经验还欠缺。”路金花不服气道:“我对他很留心,可是他最不像,因为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们一下。”柳依娘笑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这一堆五个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个个都带了兵器,这两个小鬼又是那份吃相,理应引起别人的注意才对,你指出的那些人眼色不太正常,自然该注意,可是这个算命先生对我们视如未见,岂不是更可疑,你该往反常处去观察。”路金花脸现愧色道:“姑姑指教得极是,侄女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自然不能跟您相比。”

  柳依娘道:“这与出门次数无关,我出门次数虽多,从不在这些地方露面,今天也是第一次,但我却能在细小之处着眼,你还得学学,这就是经验阅历。”路金花连连点头又问道:“姑姑!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呢?”柳依娘笑道:“那可不知道了,我们很少与人打交道,有事也是我大哥他俩接头的多,我一个都不认识,还是问你师父吧,他的眼皮子宽,交游也广……”许天威讪然一笑道:“说来惭愧,许某闯了多年江湖,差不多的知名人物也都有一面之识,就是不认识这些人。”路金花道:“那一定是大内的爪牙了,他们个个都是内家高手,又都是陌生面孔,舍此别无可能。”许天威忙道:“那倒不一定,洪承德虽然向京中告援,但是不会来得这么快,何况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还多得很,只是摸不清他们的来意是否与我们有关。”路金花笑笑道:“那就试试他们。”许天威急忙按住她道:“不可鲁莽,人家没有行动,我们还是等着,我们的任务是少一事好一事。”

  但路金花记住方衣的叮咛,存心引起事故以吸引各方的注意,拨开了许天威的手站了起来,许天威还要阻止,柳依娘用脚暗点道:“摸摸清楚也好,我们省事不怕事,等人家找上门,倒不如先采取主动逼他们先现形。”路金花已走到那算命先生桌前,拿起桌旁的布招一看,上面写着:“铁口批命,一目论相,言无不中,卜无不验”十六个大字,另外一行小字则是“不二山人谈必中。”布招虽旧,份量却很重,而且这块布招是粗麻上浆了生漆,坚利如铁,用一根铁骨挑着,可能还是兵器。路金花装作不经意地放下布招笑道:“先生尊姓谈?”那算命先生大约是四十出头,双目炯然,可是开口时却闭起一只左眼,点点头道:“山人谈不二,草字必中。”“先生可以指示一下迷津吗?”“山人以此为生,自然欢迎赐顾,姑娘是相命,还是推算流年,卦金一律五钱,敬请先惠。”

  “我想问一件事情。”“那訧要卜卦了,山人卜的是金钱课。”说着身边袖管取出一个皮制卦筒,里面装了一把竹签,先摸出一把铜钱,永在桌上道:“请先惠卦金。”“还不知道灵不灵,怎么就先付钱呢?”谈不二笑笑道:“小姐前来问卦,自然是疑难未决之事,灵不灵日后才验,卜卦可没有欠帐的,当然要先惠。”路金花摸出一锭银子,约摸两许放在桌上道:“先生说得有道理,我可以先付,但万一不灵呢?”“山不转水转,山人总不能赚了这五钱银子就指望着过一世,少不得自有相逢之日,如果不灵验的话,可以砸我的招牌,不过山人行卜二十年,这块破招牌还没换过,可见还没有判错过事,姑娘大可相信山人。”“那就请指教了。”“请先抽支签,以定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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