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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如果是右手掷刀,刀柄的方向应该在左边,以使夹住了刀柄后,利用手腕反摔的力量,将刀子以最快的速度掷出。

  哈吉泰是个行家,一看夏志昌的短刀排列就明白对方并没有吹牛,这四柄刀已经拔出来过,然后又插了回去,拔出时是反手的方向,插回时恰好无法按照原来的方向了,那必须用左手一支支的插回去,才能恰到好处的将刀身插进紧合的窄皮套中。

  套子是牛皮做,那隙缝仅可容一柄刀身挤入,这样才能把刀子牢牢的扣住。

  现在这四柄刀以相反的方向排列,说明了一件事夏志昌是一名高手,只有高手才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形下拔刀,再插回去,方向虽相反,但是把四支刀同时插回去,却是绝顶高手才能做到的事。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留心一想,才知道其中的功夫要多深的火候,这可以用一个小小的比喻来说明。

  在湿泥上,量好适当的距离,插上四根筷子,然后使这四根筷子夹在一只手的指缝中,再用一只手,同时拔起这四根筷子,那是人人都会的事。

  可是要把拔起的筷子,再插回原来的洞中,那就必须一支支比好了,再用力挥下才行,想以极快的手法,信手一插,能有一支对准了洞都是碰巧,把四支一起插回去,那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

  挥筷子,还可以用眼睛看看,藉着视力的帮助,但是把手指夹着的四支刀子,要挥回胸前的皮带上,完全不用低头,全凭手臂的感觉测定距离。

  那除了功夫深之外,还得加上很高的天分,普通人穷其一生的时间与精力来练习,都不见得能做到。

  这种情况也必须要一个真正的行家才能领会的,而哈吉泰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行家。

  因此,夏志昌的话在别人心中,并没有多少作用,甚至于还未能领会,但是对于哈吉泰,却是一个极大的震荡,愕然良久,才一收傲态道:“好!好手法!”

  夏志昌一笑道:“彼此!彼此,你的袖箭功夫也不错,抬手间连伤三个人,而且都射中在手背上,这份功力也颇令人钦佩了,只是比我的飞刀还差了一截火候,你承不承认?”

  哈吉泰无法不承认在手法上是比人差一筹,因为他的袖箭是以机弩发射的,对方的飞刀则是以腕力掷出的,格调上已此他高得多。

  但是在口头上,他却不肯认输,冷冷道:“不见得!”

  “你别嘴硬,把你的袖箭给我,我的速度与准头不会弱于你,但是把我的飞刀交给你,却不见得有我这份俐落与迅速!”

  哈吉泰道:“那当然,你练的是飞刀,我练的是袖箭,各有所长,那是不能比的。”

  “为什么不能比呢!我没练过袖箭,却有信心可以比你高明几分,你要不要试试看?”

  哈吉泰冷笑道:“我没有兴趣跟你比手法,我练袖箭的目的在于伤人,只要能伤人就行了。”

  夏志昌道:“能伤得了我吗?”

  哈吉泰一笑道:“这个不是在口头上说说就行,而是要以事实来证明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志昌轻轻一叹道:“我实在不愿意跟你这样一个人动手,希望你能多想想。”

  哈吉泰道:“你是不是不敢较量。”

  夏志昌道:“你自己明白我是否不敢较量,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的袖箭伤不了我,你就完了。”

  “真到那个时候,我也认了,做一个杀手,本来就要冒点险的,杀不了人就赔上自己的命,这是天公地道的事情;不过有两件事情,我要声明的:第一、我要取你的性命时,一定当面来取,绝不会在背后下手。”

  “好!好汉子,一个杀手虽不是好人,但是一个卑鄙的杀手却是最低下的败类。”

  哈吉泰哼了一声:“第二点我要说的是我不一定用袖箭来杀你。”

  “那不是你最拿手的兵器吗?”

  哈吉泰傲然道:“那只是我常用的手法而已,对别的人,我根本无须用别的手法。”

  夏志昌笑道:“那就更好了,我也不喜欢用飞刀,除非万不得已时才施展。我认为那玩意儿太恶毒,你用什么手法对付我,我都以同样的方法奉陪。”

  哈吉泰点点头,然后道:“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告诉你,在去到西宁的路上,你可以放心的睡大觉,你的性命由我定下来了,再有人要想打你的主惫,那就是我的事了。”

  夏志昌一笑道:“这话你应该去对别的人说,告诉我可没用,我总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哈吉泰道:“我都说过了,这万家集上每一家我都去打过招呼了,就差这一家。”

  夏志昌笑道:“虽然我并不需要你帮忙,但是对你这份感情,我仍是很感谢的。”

  “不必,我不是保护你而是保护我的银子,你这条命值万两银子呢!”

  夏志昌道:“说得也是,那我就不谢了,不过若是我一定活不成的话,我也希望这笔银子能由你赚了去。”

  哈吉泰冷哼一声。

  夏志昌笑笑道:“喝杯酒如何?”

  哈吉泰拍拍腰间的皮袋子道:“我从来不喝别人的酒,我自己带的有。”

  “那么请我喝一口你的酒行吗?”

  “我的酒只请朋友喝,你我不是朋友。”

  “在没到西宁前,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的。”

  “不!不行,哈吉泰从不杀朋友,你我若是成了朋友,到了西宁,我也不能杀你了,可是我非杀你不可。”

  夏志昌轻轻的叹了口气:“就是为了要赚那笔银子?”

  哈吉泰的眼中略见痛苦之色道:“是的,我一定要赚到那笔银子,我的族人只剩一个月的口粮了,过了一个月,他们就挨饿了……”

  忽然他觉得在夏志昌面前说这种话似乎太示弱,一挺胸膛,又沉声道:“你喝你的酒,我喝我的酒,我们可以互相喝一杯!”

  他解下了皮袋,大大的喝了一口,夏志昌也肃然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不善喝酒,而面前的这杯,却又是吴长胜特地叫的二锅头烈酒,入口呛喉,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几乎把他的眼泪都呛了出来,但是他猛吐两口气,强忍了下去。

  哈吉泰似乎很欣赏他这种男儿气概,哈哈大笑道:“好,好男儿应该如此,夏志昌,我们虽然不是朋友,我却视你为一个可尊敬的敌人,只有对一个可敬的敌人,我才会喝第二口酒,而且是喝你的酒!”

  他灌下了一大杯酒,擦擦嘴唇,却也连声的呛咳了起来,连脖子都呛红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才向夏志昌道:“我尊敬你,并不因为你的飞刀技术比我高明,而是因为你这份豪情。你在面对我之时,仍然能够如此的从容,如此的高兴,真遗憾我们是敌人而不能成朋友。”

  说到后来,他似乎有点哽咽,转身大跨步地走了出去,脚步却有点踉跄。

  他的身影消失后,堂屋中仍然是很寂静,良久后,夏志昌轻轻一叹道:“这个人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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