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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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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友被香君当面指责,心里一点惭愧变成了恼怒,一拍桌子道:“香君!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是做圈套陷害方域呢,我是看你一片痴心,成全你们。” “谢谢您的好心,我就是当八辈子婊子,也当不起您 的这番成全。” 杨龙友拔脚要走,侯朝宗却拦住他道:“龙友,你把话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杨龙友道:“什么意思?我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阮大鍼最近闭门思过,颇有愧意,想叫大家原谅他的过去,找上了我的舅老爷,瑶草(马士英的号),因为我跟大家熟,又转托了我,我想这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那知道一开口,就碰了个大钉子。” 侯朝宗道:“根本你就不必担下来,阮大鍼的名字在南京已经臭得像泡狗屎,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反而用手去抓,这不是自己找的吗?” 杨龙友一叹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可是一来是我舅老爷的情面难却,二来我看阮大鍼也确实有悔意,他跟我谈过几次,都很诚恳,像你的事,他知道了后,什么话都不说,立刻拿了五百两银子给我。” “你不是说这是一个朋友托你买东西的银子,你先帮我垫上的吗?” 杨龙友脸上一红道:“那只是我借口如此说说,不过他的确是存心巴结你,他说你跟香君是才子佳人,他只想成就一对佳话,略尽棉薄,却不想居功,所以只叫我经手,连他的名字都不必提起。” 香君冷笑道:“他会有这么好心。” “这是真的,你可以问问方域,这五百两银子,我并没有要他立字据,他根本可以不认帐。” 朝宗道:“我是那种人吗?” “老弟你认了也好,否认也好,我只是说明了阮大鍼的意思,他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方便时,替他在人前解说一下,不方便就算了,不必勉强,他姓阮的是忠是奸,日后自有人知。” 朝宗道:“他果真别无所求?” “老弟,我自己已经碰了钉子,总不成还来托你下水不成,这笔银子你欠着,有了就还给他,没有也别放在心上,他不在乎这点钱,也不指望你还,你能帮上忙就帮,帮不上也别勉强,只要你别凑在那些人一起骂他就行了,我想你这个总做得到的。” 朝宗叹了口气道:“龙友,你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因此我相信你的话,你是被人利用了。” “啊!我被人利用了?” “是的,否则你现在早已躲得远远的,不敢来见我了,我问你,阮大鍼当真是对我无所求吗?” “没有,我已经承认了银子是他的,还有什么别的不能承认的,他如对你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也不敢对你答应了,要是做不到,岂不坑了我自己。” “你已经把自己给坑上了,阮大鍼绝没有这么好心的他若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藉机会坑我一下。” “坑你一下,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他现在正受着复社的攻击,现在他可有理由反击了——你们复社不是讲究重气节、知廉耻吗?你们骂我姓阮的是贪官,可是你们复社的人却拿了我的银子在秦淮河逛窖子……” 杨龙友道:“这不至于吧!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又怎么对我交代呢?” 朝宗道:“我想他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所以昨天吴次尾陈定生他们才不理我,龙友!你这一次真坑我不浅,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呢。” 正说之间,小厮送了封信来,却是郑妥娘写给香君的,香君接手看后,交给杨龙友,冷笑道:“杨老爷,你看去,这是你做的好事。” 杨龙友接过看了后,脸色一阵大变,因为妥娘在信上一则道喜,一则报告消息。 不幸而言中,因为朝宗为香君梳栊事,大家都知道了,阮大鍼趁机会在斯文圈子里放出了空气,说复社的领袖侯朝宗拿了他五百两银子去嫖窑子,所谓重气节的人,也只不过如此而已。 这些话他已经不止在一个人面前讲起,不过相信的人还不多,他还提出了杨龙友,说是杨龙友经手,可以作证明的……妥娘的信上说她相信朝宗必不致如此无耻,而杨龙友也是斯文中人,也不会无聊的去帮阮大胡子算计朝宗,恐怕是受了利用,要是真用了他的银子,赶快凑了还给他,她自己那儿有百两私蓄,可以拿过来。 这封信看得杨龙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恨地一槌桌子道:“这个混帐胡子,实在太可恶了,我这就找他算帐去。” 香君见他气得黄焦了睑,胸口不住地起伏,知道他是真不知情,绝非串好了来做手脚的,倒是不再恨他了,连忙道:“杨老爷,您先消消气,就是要去,也得把银子带了去,才说得了话,拿不出银子,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杨龙友一呆道:“是啊!朝宗,这回我实在该死,居然把那个当成了人看,才会上这个当的,连带把你也坑了一下,这五百两银子,应该是我拿出来才是。” 朝宗忙道:“怎么能要你出呢!” “是我急于求功,你还没点头,我先把钱给了,才促成了这件事。” “我不点头,你仍然可以把银子要回来,事情非办不可,自然是不能怪你,现在我们得把钱还出来,我身边有两百多两,你是否能帮我凑一点。” 杨龙友叹了口气道:“老弟,实不相瞒,我的几个钱,全是内人手里抓着了,而阮大鍼跟我舅家走得很勤,若是说拿钱来代你还阮大胡子,恐怕她不会松手,二三十两,我还可以在别处挪一下,多了就没办法了。” 想想又道:“你可以找到陈定生、吴次尾、黄太冲他们,大家凑一凑,说明内情,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侯朝宗道:“我开了口,他们必然会帮忙,别说是五百两,五千两也凑得出,可是我不能去找他们。” “为什么,你跟他们私交极深。” 朝宗一叹道:“最糟的是我躲了两天,原是为了怕麻烦,现在倒变成我拿了阮大胡子的钱,不敢见他们了,等到我被阮大鍼出卖了,才去找他们,这个人我丢不起,因此我不想去找他们。” “怎么会呢?他们深知你为人的。” 朝宗道:“他们在留都防乱公揭里对阮大鍼攻击极力,我不以为然,我认为朝廷已经降旨论处,我们读书人就该尊重王法,不可以私下又论处谁,我说这话是站在道理上,并没有偏袒谁。” “是啊,我也因为这个才答应了阮大鍼,因为你是唯一替他辩解过的人,那知这个家伙竟来上这一手,真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朝宗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倒不要他领情,而且在我私心之下,也不值其人,要我说好话是办不到的。” 杨龙友道:“我也告诉过他了,他在一般人心目中实在太坏,一时难以改变的,要他慢慢地来,尽量多做些让大家看得起的事,改变一下别人的印象。” 香君冷冷地道:“你就叫他借银子给侯相公。” 杨龙友呼冤道:“那里的事,他找我那天,刚好是你要我帮忙写条子叫你出来,好去看朝宗,给他知道了,是他自己提议要促成你们一下,还叫我别对任何一个人说,我想这是一件好事,等过一阵子,大家对他的印象略略转变时,再说出来,也让人知道他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坏。” 香君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他那种料能做得出好事吗?杨老爷,你实在太老实了,才会信他的话。” 龙友是又愧又怒,无可奈何地道:“我也不说什么了,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此我只有用事实来证明了,我去找阮大胡子去。” 香君道:“现在找他还有什么用,你没瞧郑姐的信吗?他已经把事情喧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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