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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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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已退休,却有不少的门人弟子都在京中做大官,就是御史当中,他的故旧部属亦不在少数,论及权势,确是不少,否则这些驿官们,一个个精得像鬼,对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吏,那会如此客气,肯赔出这笔钱的。” 柳青儿道:“他是要他们赔偿损失。” 韩宏叹道:“损失是那些夫役们不小心造成的,孙御史说驿丞督察不周,也说得过去,责成他们赔偿,虽有点勉强,但是没人能在这上面做文章的。” “那还怕什麽呢?” “问题就是在他已退休,於例不可再住进驿馆,这倒还是小事,在返家途中方便一下,法无明文而有例可援,这方面也没人能追究,但他叫各地驿丞集资赔偿他的途中损失,就说不过去了。 因为那些人已经不必对他的行李负责了,那些力夫,也只是在情面上替他搬运一下,损失了要找人赔偿,就有挟势欺人之嫌。” 柳青儿叹了口气道:“这位孙老先生也是的,几个小钱而已,他也舍不得花费,我这一路行来,打赏的酒钱加起来也不过数千而已,却使得皆大欢喜,而我这些箱笼行李,件件由兀整,省下的就有好几倍了。” 韩宏道:“有些人的帐不是如此算的,他们一丝不苟取,固为可敬,但人情练达上却欠缺,一个额外的钱都不肯花,落人批评的也很多。” 柳青儿一笑道:“我的瞅,要像你我这样花,却非得家里带上万贯家产来贴补不可,别人是会弄钱,生财有道,所以出手大方,我们却是坐领一份乾薪在充壳子。” 韩宏笑道:“为官当不失方正,但不可固执,我不会贪污,但也不会拘泥,现在是这份差使上没什麽好处,将来我们不会如此穷的。” 柳青儿神色微变,韩翻已知其意道:“青娘,你放心,我不会做一个贪官,更不会唯利是图,但有时会兼顾一下人情,这不伤廉节。” 柳青儿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韩宏道: “这很难说明,只能酌情量处,我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有一个人,想进部里来补个缺,一切条件都符合,就等我批示一下,他送了一点礼物给我,请我不加刁难,这份礼就是取不伤廉,反之,如果他的条件不合,要我屈法以从,这就是贪污了。” 柳青儿道:“那人条件如何,他不送礼,你是否会准呢?” “我当然还是照准,因为我不是为了收他的礼而准的。” “那你又河必收取礼物呢?” “我并不贪图这点礼,但我若不收,别的人就因而不安,已经收下的礼也不敢要而退回了,他们怕我另有翻覆,一道手续要经过很多人的,一关打不通都不行。” 柳青儿道:“大家都不受礼,岂不更好?” “看起来是如此,实际却又不然,由於我的不受礼,使得别人也不敢收,挡下了别人的财路,而且有人由於大家都不收礼,便认定其中有弊端,把本来可以玉成的事批驳了,这岂不害了那个谋事的人了?” 柳青儿道:“那有这种事情的!” “不但有,而且每一个衙门都是如此,那怕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也要人情行通打遍关节,才能水到渠成。” 柳青儿微喟道:“想不到做官也有如许周折。” “那一行都是如此,别的不说,就以你们以前平康里巷而言,同行之间,相互打击、诋毁、勾心斗角,甚至於同在一个门户内的姐妹,也是斗得很厉害。” 柳青儿道:“是的,但是我一本以诚,别人打击我,我却反过来捧她,处处称扬她,日子一久,人心自见,以後大家反而互相亲爱、互相敬重,团结一致,因此也少受了很多的欺凌。” 韩宏不禁动容地道:“青娘,你是个很伟大的女人,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付出了多少容忍,终於感动了大家,平康里巷的每个姑娘,对你无不敬重十分,所以大家知道我们相爱,不但没人拈酸吃醋,反而处处帮助我、支持我,我们後来得以使感情维持好几年不易,得到她们的帮助也不少。”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认为做人应该心存忠厚,尽量助人,最後,自己也会受到益处的。爷,你也可以在官场中树立一种新的风俗。” 韩宏道:“是的,我会的,我也正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不过,这可急不来的,必须慢慢地来,再者,这种事不能一下子扭转过来的,也不能一开始就标榜清高,硬叫大家跟著我学,我的官不够大,也没这麽大的本事,我必须先加入他们,了解他们,才能去改变他们。” “爷,我相信你能的,同流而不合污,官场之中好修行,我一直觉得老天爷对我们太厚了,必须要把我们所得的幸福与快乐分点给别人。” 韩宏情不自禁地抱起她亲吻道:“青娘,你真好,我能娶到你,真是前世修的。” 第十五章 柳青儿满足地倚在他的怀中,这夫妇两人经过千辛万苦才得结合,他们的爱情开始得虽早,但他们的爱情生活却来得太迟,所以他们都懂得如何去捕捉每一分一刻共处的时间,留住每一分快乐,来弥补他们逝去的岁月。 玉芹探头进来,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在外间静心地等候著,没有嫉妒,也没有艳羡,像是尊敬忠心的守护神,直等里面的这一对在热切的拥抱中,默默地交换过了千言万语,她才轻轻咳了一声,而後再以嘹亮的声音道: “爷!南阳府衙的王班领,带十名官差以及两班挑夫来接您了。” 韩宏答应了一声道:“怎麽这麽快,我们也不过才到,他们竟也跟著来了?赶快请他进来。” 玉芹答应著出去了,韩宏道: “他们不知道是怎麽得到消息的,这位王班头是我的小同乡,同一个村头上,以前对我很照顾。青娘,回头你不能简慢了他。” 柳青儿看了他一眼道: “知道了,我的爷,这一路上,我对那一位登门来访的客人,也没简慢过,尤其是一应官差人役,我更没失过礼貌。” 韩宏道: “你还没弄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位王老叔跟我关系不同,小时候,他也最喜欢我,常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带我到山上摘果子去,对这麽一位老乡长,你若是照一般的规矩开发,那就是简慢了。” 柳青儿笑笑道:“我明白了,既是跟爷有这种亲切的关系,至少也会比一般人加倍款待的。” 韩宏大急地道:“青娘?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他没机会说明他究竟是怎麽个意思圭芹已经领了一个鬓边斑白的中年人走进了客房。 韩宏对别地的公人还可以搭搭架子,让人等一下,对这个同里的长老,却不敢托大,快几步地迎了上去,托住了对方的胳臂,没让他跪下去,口中亲热地道: “王大叔,这怎麽敢当,要您老人家先来了。” 王班头似乎没想到韩宏对他会如此亲切与尊敬的,热泪盈眶,说话的声音也哽咽了: “韩……韩大官人……。不……现在该称您为韩大人了,真是恭喜您了,自从您高中的消息传到府里,我当天就告了假,赶回乡下去把这桩喜讯传告同村父老,那可不得了,敲锣打鼓,燃竹鸣炮,著著实实地热闹了一天。” 韩宏多少也受了感动,因此扶著他坐下後,才笑笑道:“也没什麽稀奇,只不过是侥幸中了一名进士而已。” 王班头又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地道:“怎麽不稀奇呢!南阳府的文风虽盛,但是咱们那一个乡可没沾到边,百年来就没出过一个官儿,好不容易等你中了举,大家都日夜地在盼著,盼您能金榜题名,为咱们全村挣个面子,现在终於争到了,那还不值得高兴的!” 他又换了一副更为兴奋的神色,半带著笑道:“韩大人,您知不知道,老汉把喜讯传回去,最高兴的一个人是谁?” 这倒叫韩宏费了疑猜,自己若有父母兄弟手足在家,当然是他们最高兴,可是自己这一支上,枝叶凋零。父亲去世得早,连唯一最亲的母亲也在他十五岁弃养而去,家乡只有一些同族的亲戚,虽不出五服,但关系已疏,他们也会为自己考中而高兴,但实在想不出那一个是最高兴的。着实的思索一下才道: “那可能是族长四叔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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