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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韩升拉著他跟新娘站在一起,李存信与侯希逸各就了大媒的位子。

  韩宏才知道果然不是开玩笑,今天是为自己娶亲!自己是双科的新贵,大登科而兼小登科了。

  不过,他连新娘是谁都不知道,这不是笑话吗?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柳青儿他适,为了弥补自己情天之残,才为自己另娶了一户妻室吗?

  但事前却没跟自己商量一下,天下那有这种荒唐事呢?

  但是天下就有这种荒唐事,韩宏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推上了喜堂,跟那个不知名的新妇拜了堂,然後被簇拥进了新房,新妇被送进了洞房,低头坐在牙床上,新郎却被追来的贺客们留在外间的堂屋中,闹成一团。

  李存信与侯希逸都来了,他们的脸上都流露著神秘的笑意,但是却又显得有些纳闷,因为韩宏太镇定了……

  终於李存信忍不住了道:“君平,很对不起,我们跟你开了个小玩笑,未徵得你同意,就替你安排好了一切。”

  韩宏却长揖道:“二公成全之德,韩宏没齿难忘,这一揖只为谢大媒,至於韩宏其他地方,身受大隆,非一言而能尽,大恩不言谢,韩宏只能记在心里了!”

  他说的话很得体,充分地表现出一个读书人不卑不亢的态度,不忘记对方所施的恩德,但也没有做出那种感激涕零的样子,从容而自然。

  李存信却忍不住道:“君平,你刚才是真的成亲!不是儿戏,也不是开玩笑!”

  “这个我知道,有二公为大媒以及这麽多亲朋好友为证,纵是儿戏婚姻,也得是成真的了。”

  “君平,你知道你娶的是谁吗?”

  “盖头还没揭开,目前尚不得而知,但既是二公作的大媒,想必错不到那里去的。”

  “荒唐!荒唐!你至少也应该问问新妇是谁家的吧!”

  韩宏居然一笑道:“以二公爱我之切,自然不会害我,为我娶个大丑八怪吧!”

  李存信瞪大了眼睛道:“什麽?你只是持著这点理由就糊里糊涂的拜了堂?”

  韩宏道:“那点理由已足够了。”

  “就算你对我们十分信任,也不能这麽糊里糊涂的拜堂吧?要知道这是你的婚姻大事,有关终身幸福的!”

  韩宏笑笑道:“我到了门口,已经诸事俱竣,鼓乐声起,一切都定了案,我再问有什麽用呢?总不成为了我反对,二公还把新妇给退了回去?反正我尚未娶妻,而且年已逾而立,也该成家了,有这种现成的新郎倌,何乐而不为呢?”

  李存信道:“君平!你别忘记你跟青娘有齿臂之盟,难道你将她弃而不顾了吗?”

  “没有呀!我从座师那儿出来,连家都没回,一脚就跑到她那儿去了,可是竟然扑了个空,她已在前两天被豪门接走了,这是她负我,不是我负她。”

  侯希逸见他说话时居然是一派蛮不在乎之状;也不禁有点愠意道:“韩先生,你至少该问问她是被那一家接走的,是为了什麽原因而被接走的吧!”

  韩宏道:“我问了那儿守门的一个老儿,他却全然不知,既是豪门,总是势大的显阀门户,连侯爷与司马大人都惹不起的,我也不必问了……”

  李存信道:“怎见得是我们惹不起的?”

  韩宏道:“记得青娘脱籍的时候,是仗著侯爷支持之力,而侯爷还托了司马大人力成此事,现在突生变卦,二公岂有不知之理?而二公既知有变,仍然一无表示,必然是那一方面势力太大,二公对之无可奈何,以二公之身家尚且噤若寒蝉,我这一个书生,更是不用去争了,因此我乾脆不问了,免得徒增苦恼。”

  侯希逸与李存信两个人听了面面相觎,半晌作声不得,最後还是李存信一叹说道:“君平,我不知怎麽说才好,你若是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则你这个人的修为太深了,已经到了凡事不动心的地步,庶几超凡入圣矣!假如你是心有所怨而故意如此,则你这个人的城府又太深……”

  正说著,兴儿已笑嘻嘻地过来道:“侯爷,司马大人,您们都被韩先生诓了,他早已知道新妇是谁了,胸有成竹,在呕二位呢—.”

  李存信与侯希逸都为之一怔,李存信道:“莫非你这小鬼头先透了消息?”

  兴儿道:“奴才绝对没有泄漏半个字!”

  侯希逸道:“我相信他不至於,而且我们去接韩先生的时候,他还无精打采,一副没劲的样子,分明是心情沉重,嗒然若有所失,一直到行礼时,他才变得轻松起来,很可能是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早已暗通了款曲。”

  李存信道:“这个我相信不可能,我一直十分注意,他们始终没一点机会递消息,而且我也不信君平真能知道所娶的新妇是谁。”

  兴儿道:“这倒一点都不假,韩相公一进新房,就写了催妆诗,叫小的送进去,要新娘和一首,看他的诗意,明明是知道新妇的!”

  李存信道:“什麽?君平,你好快的手脚,我们差不多是追著你们进来的,就怕你们有机会对谈而拆了马脚,你居然在一眨眼之间作了催妆诗了,快拿出来看看。”

  兴儿把韩雄的原诗取出来,却是题在一个嫩线色荷包上的,荷包是绿绫为底,绣著一个仕女,手托香腮,望著窗外微风中飘拂的垂柳,十分传神。

  韩宏的诗是题在空白处的: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亦应攀折他人手。”

  那图中仕女,眉目宛约就是柳青儿的形状,李存信看了第一个叫好,不过他却说:“我是说这荷包的制工好,图画得好,绣工尤佳,只那催妆诗却不怎么样,而且後面两句简直该打!君平,你说,这是什麽意思?”

  韩宏轻轻一叹道:“图是我手绘的,荷包与绣工却是青娘的,这个荷包原是去岁定情之夕,青娘送我为记念的,我一直珍藏,舍不得拿出来用,今天我去找青娘不遇,回家後百感一父集,乃题了那首小诗,并没有打算作催妆之用……”

  李存信道:“这还像话,你这首诗若说用以催妆。新人不对你脸上摔过来才怪,可是既非催妆,你怎麽又将它当作催妆诗,叫兴儿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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