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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九


  韩芝佑笑道:“二位何必故布疑阵呢?马云程不过是一个草包,那些珍宝不如自己携带妥当,我们改天再见吧!”

  说着率了那几名锦装武士,点点头就下楼去了。

  偌大的花厅只剩下呆呆发怔的三个人。

  半晌之后,蝴蝶红才首先坐下用眼掠着黄英道:“黄相公,不!我该叫你黄姑娘才对。”

  黄英脸色一变,伸手就望蝴蝶红的肋下点去。

  蝴蝶红毫不为动,亦不作抵挡的准备。

  黄英的手指伸到离她分许,才抽了回来厉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蝴蝶红微笑道:“那只能怪黄姑娘的乔装太不高明!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耳鬓下留着长发的,何况你的声音又是那么细!”

  黄英的脸又红了起来,恨恨地道:“我也想到这一层了,可是把头发剃了多难看!”

  庄泉这时也笑着道:“我说你是多此一举吧!易钗而冠。哪有这么简单!”

  黄英红着脸道:“但不知那个姓韩的看出来没有?”

  蝴蝶红微笑道:“这倒不会,他目光虽厉害,总不如女人看女人仔细。”

  黄英想了一下,突然又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藏身青楼……”

  蝴蝶红道:“我原名祝家华,乔装歌伎,与你们的目的相同。”

  黄英突然变色道:“你是天香双仙之一,后来又投归神骑旅的?”

  蝴蝶红凄然一笑道:“不错!神骑旅散乱之日,祝家华也跟着死了。现在我是长安市上的红歌伎,我的名字叫蝴蝶红。”

  黄英诧然道:“你一身艺业不凡,何至于如此?”

  蝴蝶红道:“人总该找归宿的。”

  黄英道:“卖唱市笑,这是什么归宿?”

  蝴蝶红道:“不这样我就无法接近宫中,一年前我就想偷偷地进入大内,不想那儿的警卫太严,差一点就出不来。”

  黄英镇定地道:“你要到宫中去做什么?”

  蝴蝶红道:“不是跟你的想法一样吗?我要找首领,神骑旅的首领!”

  黄英掀眉厉呼道:“这么说来韦纪湄的确未死!那个姓韩的就是他了?”

  蝴蝶红困惑地道:“这个连我也无法断定。六年前神骑旅冰消瓦解,首领的确是横尸地上,被夫人击得血肉模糊

  黄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地道:“那婆娘上哪儿去了?”

  蝴蝶红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否则我何至于这样流落无依,出此下策。夫人若在此地,以她的才智必能有更好的方法……”

  黄英已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道:“该杀的婆娘,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她,将她碎尸万段!”

  她的声音方住,庄泉已慎然开口道:“英妹,我帮你可以出这口气,但是不许你这么狠!”

  黄英望了他一眼,脸上顿时化去厉容。庄泉又道:“八年前她杀死你祖父,这仇应该报复,她加之于你的凌辱,你也可以报复,但是不许太绝。”

  黄英流着眼泪道:“怎么样才算不绝?我这些年来拼命习艺,为的就是这件事,这是我活着的惟一理由。”

  庄泉沉声道:“胡说!人生可做的事太多了,仇恨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父亲收容你,教你武艺,并不仅为了叫你报仇!”

  黄英想了一下才柔声道:“泉哥!我会听你的话,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庄泉这才有一点笑意道:“首先当然是要找到韦纪湄,因为你祖父是被他打成重伤而死的,其次我们也要找到杜念远——那个首领夫人。”

  黄英道:“可是韦纪湄生死之谜并未得到解答。”

  庄泉道:“韦纪湄一定没有死!那个尸身是假的,我相信杜念远也看出来了,否则他们伉俪情深,怎么下毒手毁尸?”

  蝴蝶红插口道:“我也是这等想法,所以才到京师来探消息,那个姓韩的身形面貌,一切都像,就是……”

  黄英紧张地道:“就是怎么样?”

  蝴蝶红道:“就是态度不对。我好容易见到他的面,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使他流露出一点动静,刚才黄姑娘也试过了,他好像整个地变了一个人,对从前的事毫无一丝印象,见了我也像完全不认识了。”

  黄英轻蔑地一哼道:“富贵显爵,能令人理智全涡,这叫利令智昏!”

  蝴蝶红摇头道:“不对,首领掌握神骑旅时,一呼天下动,比当这个驸马爷神气多了,也自由得多了。”

  黄英道:“那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蝴蝶红摇头道:“也不可能,那宇文公主虽然美艳无双,可是这姓韩的仍然要出来找我,可见他并未受美色所迷,再说首领夫人的姿容,亦不在宇文瑶之下。”

  黄英冷笑道:“得陇望蜀,是薄幸男子的天性。”

  蝴蝶红轻叹道:“这就更不对了,当年首领对夫人用情极专,从不对别的女人假以辞色,我在他身边一年多,他就没正眼望过我。”

  言下颇为幽怨,看了她落寞的神情,黄英倒不忍再加以讽刺了,想了一下才低声道:“假若那姓韩的真是韦纪湄的话,他现在可对你很好?”

  蝴蝶红脸色微微有点发赤,轻轻一叹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否能叫做好,他只是喜欢跟我谈谈。可是他仍然寂寞,这种寂寞可以令人心碎,但是我并不能解除他的寂寞,否则他也不会将我转让给你了。因此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确为往日的首领。”

  庄泉沉思片刻道:“韩芝佑就是韦纪湄,这是可以确定的,单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韩字的右边不正是韦字吗?这说明他尚未忘本……”

  蝴蝶红道:“那他六年前为什么会甘心放弃神骑旅的大好事业,到宫中来受罪,为什么对往事能隐藏得这么严密?”

  庄泉道:“宫中有的是迷失本性的药,服后令人记忆丧失。”

  蝴蝶红道:“这药不能令人的个性也改了,首领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黄英道:“从前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蝴蝶红想了一下道:“也许我不该批评首领,可是从前的首领阴狠,冷酷,自私,绝不像现在这样平易可亲,亲切感人。”

  黄英微笑道:“从前你也许不爱韦纪湄,现在可能爱上这韩芝佑了。”

  蝴蝶红低下了头,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

  可是庄泉却皱眉深思道:“这就难以解释了,再好的药也无法改变人的气质!”

  蝴蝶红突然抬头道:“假若这韩芝佑果真是首领,二位作何打算?”

  黄英恨声道:“我也要将他打成重伤,像他从前对付我爷爷一样!”

  庄泉阻止地望她一眼叫道:“英妹,你又忘记我的话了。”

  黄英低下头不作声,庄泉又道:“只要弄清他真是韦纪湄,我们要考察他的思想行为,他如改好了,我们就原谅他。”

  黄英抬起头来道:“假若他没有改变呢?”

  庄泉正容道:“如他还像从前一样地残杀无度,我们就扫除他,这不是为了替你报仇,而是替天下人除害!不但是他,就是杜念远也是一样,只要她不再仗着智力作恶,我们也可以放过她,因为仇恨并不是永远存在的。”

  黄英望了他一限,默然无语。

  半晌之后,蝴蝶红才缓缓地道:“纵然这姓韩的有着一切的相似条件,他是首领的成分也不大多,我们都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两个人都抬起眼睛来望着她,蝴蝶红乃又侃侃地道:“我们都忘了首领夫人,假若首领真是在宫中的话,她早已有所表示了,绝不会等待六年之久!”

  黄英撅着嘴道:“杜念远一定是死了,要不然她怎么甘心让丈夫白白被人抢走?她一定是死在深山野洞里喂了虎狼了。”

  庄泉斥责地道:“英妹!我跟父亲那样地教育你,怎么还是化不掉你心中这点怨毒之念?你再这样子我就要生气了!”

  黄英流着眼泪道:“泉哥!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恨她。”

  庄泉声音稍微温和了一点道:“你的恨是对的,可是你应该克服这些恨念,为什么你不能跟着爸爸学呢?他比你的遭遇惨多了!”

  黄英噙着泪珠不作声,蝴蝶红忽然道:“庄公子是哪位高人门下?”

  庄泉淡淡一笑道:“寒门从不涉足江湖,藉藉无名,不值得对姑娘提起。”

  蝴蝶红知道他不愿提起,乃微微一笑道:“黄姑娘在府上受了几年的熏陶,即造就这一身绝世的技艺,府上想来必是一个蹈隐的武术世家了!”

  黄英抬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技艺?”

  蝴蝶红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当年神骑旅首领一身所学,天下罕匹,姑娘既然要找他,当然是有所恃而来的了。”

  黄英被问住了无话可答,庄泉谈笑道:“寒门不过略知技艺,却谈不上高明。今日我们之聚,就算到此为止,今后有关探索韩芝佑真相之事,还希望姑娘多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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