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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八


  战隐又苦着脸道:“那就糟了,爸爸是个方正的人,歪理不大讲得通吧。”

  乔妫道:“不要紧,你爸爸是个常人,或许他会承认我这歪理的。”

  战隐苦笑道:“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现在连我都被你搅得糊涂了。”

  乔妫大笑道:“糊涂一点好,聪明反而多烦恼,除非大知大觉,否则反而糟了,你看那位女郎,就是半知半觉,所以才愁眉不展,泪透鲛绢。”

  她边说边指一旁的梅姑,战隐望了一眼,心中微感歉然,低头不语。

  梅姑恰恰也望这边,见到乔妫的神态,柳眉一竖,飞身上了擂台,乔妫将战隐一握道:“来了。”

  战隐吃了一惊,失声道:“原来是她。”

  梅始在台上已叫道:“有请首领夫人一晤。”

  乔妫袅袅地站了起来,莲步轻移,然后如一片高枝的秋叶,慢慢地被风飘起,又慢慢地降落在台上。

  这是轻功中最上乘的柳絮身法,乔妫演得不愧炉火纯青,身形刚落,四下叫好之声,轰如雷动。

  韦明远愕然惊道:“这两个孩子!自己人怎么动起手来了?”

  杜素琼一把将他拖得坐下道:“别去管它,这其中大有文章呢?”

  乔妫盈盈一笑道:“妹妹!你有什么见教吗?”

  梅姑恨声道:“别叫我妹妹!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乔妫依然笑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何况我们旧情尚在呢,妹妹到底有什么事呢?”

  梅姑咬着牙齿道:“我要揭开你的真面目,同时还要清偿一段血海深仇。”

  乔妫淡淡一笑道:“老姐姐的面目倒不怕揭开,因为我早已恶名在外,蛇蝎美人恐怕还是比较动听一点的名字,还有人管我叫女罗刹呢。”

  梅始对着她这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倒不禁为之一顿,片刻才道:“你别对我用笑脸攻势,叔叔早就警告过我说你是口蜜腹剑,我真后悔没听他的话,上了你许多的大当。”

  乔妫蔼然道:“妹妹,你别这么说,姐姐一直对你仁至义尽……”

  梅姑大叫道:“你胡说!你仁至义尽,为什么要借刀杀人,害死我叔叔与我母亲?”

  乔妫故意地呀了一声道:“这是从何说起,谁都知道你母亲与叔叔是在此火拼死的。”

  梅姑流着眼泪道:“这都是你的摆布。”

  乔妫怫然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梅姑道:“我索性揭穿了说吧,你说你看过一段笔记,说是菊花青蟹上有毒,食后……”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红了,底下实在无法出口,只得怒声道:“这事情确实吗?”

  乔妫淡淡地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事情若非亲身试验,绝难判断它的正确,只好姑妄言之!”

  梅姑为之一怔,觉得乔妫实在太厉害,轻描淡写几句话,居然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半晌之后,她才叫道:“你别狡赖,这明明是子虚乌有之事,你却告诉我母亲,使她误会父亲是被叔叔害死的,她才会与叔叔同归于尽的。”

  乔妫神色一正道:“你怎么知道是子虚乌有呢?”

  梅姑颜色惨厉道:“我为了证实起见,特别跑到菊花青蟹的产地去捉了几只,然后再不惜自污清白,乔装青楼酒妓,找一个男人试验。”

  乔妫也不觉一怔,失声道:“妹妹!你也太傻了,何必要自己去试验呢?”

  梅姑脸上是血泪斑斑,指着台下的战隐道:“我恨透了他,为了恨他我什么都不惜一为。”

  战隐在台下面十分难受,韦明远与杜素琼也只好垂首无语。

  乔妫却又恢复了平静问道:“你试验的结果如何呢?”

  梅姑哭声道:“那个混账男人死了。”

  乔妫道:“这不都结了吗?菊花青蟹确实有毒。”

  梅姑呸了一声道:“他活了三天还没死,是我杀死了他的。”

  乔妫微微哦了一声道:“那就是书上写错了,这著书的人才是真的该死。”

  梅姑用眼盯了她半天才道:“那该死之人是你,不是你这一段假笔记,我母亲与叔叔何至于同室操戈,死于非命,你还想狡赖?”

  乔妫哼哼浅笑了两声道:“如此说来你自己比我更是该死了,你既知菊花青蟹无毒便该早些赶来……”

  梅姑面现厉容道:“你说得正好,不过我还不会发现你的阴谋呢,我来得不算迟,可是却被你派人在谷外故意耽误了我一阵,使我赶来时,母亲与叔叔都双双死于非命了。”

  乔妫毫不在乎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派的人呢?”

  梅姑道:“那人是神骑旅中的,我一到之后,他立刻拦着我,说是徐大哥有事找我,我跟他瞎转了半天,没找到徐大哥,那人再把我领来时,娘已经……”

  说到这儿她因为过度悲愤,以至于泣不成声,这一番说得四下之人一起动容,片刻之间台上已添了好几个人,一边是韦明远与杜素琼,另一边是战隐。

  韦明远沉声道:“念远!她的话是真的吗?”

  杜念远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连菊花青蟹有毒之说,也是我杜撰的。”

  台上请人脸色又是一阵惊变,杜素琼也沉着脸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乔妫得意地道:“道理至明,我是为了大家的好。”

  梅姑哭声道:“放屁!害死我娘与叔叔,还说为大家好。”

  乔妫望着她,脸上忽而涌起一片庄容,厉声道:“你再信口骂人,那木中客就是榜样。”

  韦明远脸上也浮起怒容,跨前一步,战隐急叫道:“念远!你快说呀?你把理由说出来。”

  乔妫凛然看着韦明远道:“韦伯伯!你是个明白人,在话没有讲清楚前,你最好先把态度改变一下。”

  韦明远居然为她的目光所慑,略一寻思,脸色立转平和,缓缓道:“不错!我是太急躁了一点,你说明理由,只要你的理由充足,我立刻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否则的话……”

  说到这儿,他的语调又变为严肃,朗声道:“我一定会置你于死地,以告聂夫人在天之灵。”

  乔妫望着他毫无惧然地道:“我一切的作为完全是为了您。”

  韦明远一凛道:“为我?”

  乔妫点头道:“不错!大家试想聂夫人是怎么死的,少林的涤尘大师,又是怎么死的?他们都是死于尸毒。”

  韦明远道:“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乔妫道:“大有关系,文抄侯与您已势成水火不能两立,这次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要杀死您,这次他用心更是险毒,在自己的全身都布满尸毒,交手之际,只要挨上一点,立刻就会尸骨无存,设若不是我设下此计,那么先遭害的少林的各位大师,其次就是您韦伯伯,这些话可不是我故意惊人听闻

  众人俱是一怔,乔妫得意又道:“由于梅姑告诉我聂夫人与文抄候的一般故事后,使我想到要想让文抄侯甘心就戳,只有聂夫人可以办到,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众人又怔住了。

  这一段短时间的唇枪舌剑,居然比先前所有的激烈打斗更要动人,因此四下将近百余位武林高手,每一个人都屏息静气,不敢放过台上一点声音。

  因为这一段谈话,或隐或现之间,揭开了震荡武林的一个大谜——神骑旅神密首领——幽灵骑士夫妇的身世。

  对韦氏家世较为熟悉的人,都已猜出所谓战隐,便是韦明远与萧湄所生的孩子韦纪湄,那位令人谈之色变的夫人,是自幼即以聪慧闻世的杜念远。

  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也低得刚好给对方听见。

  至于台中所谈的那个问题。更揭示出杜念远另一次惊心动魄的智慧表现。

  韦明远默然半晌,他觉得实在难以启齿,半晌才道:“念远!我感激你对我安排,可是你不能拿聂夫人作为牺牲品的。”

  乔妫平静地道:“您可以替自己这么说,可是您也可以替少林那位大师如此说吗?”

  韦明远不作声了,少林掌门涤境却不能再保持缄默了,合十起立道:“阿弥陀佛,敝派深感夫人盛德,可是敞派实在无权令聂夫人代为丧生。”

  梅姑哭叫道:“是啊!凭什么我娘该作牺牲。”

  乔妫怒喝道:“你简直混账。因为文抄侯该杀,所以你娘才该死,这仅是站在你们文家的立场而言,文抄侯作恶多端,该你们文家的人来负责。”

  梅姑语为之结,半响才又叫道:“为什么不是我,你偏偏要选我娘呢?”

  乔妫道:“因为你不够资格,文抄候只肯为你娘死……”

  梅姑真的哑口无言了,乔妫又侃侃地道:“至于我选聂夫人,还有许多理由,第一因为她是天龙派中的人,她一死可以拯救掌门人,为了忠于门户她该死,文抄候害人无数,为了免天下苍生于涂炭,她也该死,死一人可全数端,聂夫人可谓死得其所,我这种做法有人认为不当吗?”

  四周又是一片默然,梅姑狂号一声晕绝在地上,韦明远悯惜地将她抱起来,皱眉对乔妫道:“念远!我实在无法派你的错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的狠呢,把一个冰晶玉洁的孩子,逼得断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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