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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谷飞摇头道:“此人为神骑旅不二死土,而且功夫不错,不能放他。”

  胡子玉却大笑道:“他不过是仗着莫邪神剑厉害,现在利剑既已为谷兄所得,纵然放了他,也不足为害矣。”

  谷飞又沉思了一下,再望望手中的莫邪剑,才勉强地解了徐刚的穴道。

  徐刚虎目圆睁盯着谷飞,梅姑温柔地走过去,为他在四肢上按摩,帮助他的血脉加速运行,一面柔声道:“徐大哥,别放在心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徐刚怏然垂首无语,谷飞回头对文、胡二人道:“二位跟兄弟到下处一谈吧。”

  胡子玉笑道:“好极了,我正要去看看法印大师,瞧瞧他的阴堂练得如何了。”

  谷飞呼啸着召集狼群,文抄侯又对梅姑低声道:“孩子!你自己多保重吧,我要走了。”

  梅始没有理他,文抄侯摇摇头正想离开,梅姑突然开口叫道:“等一下。”

  文抄侯果然定住身子,梅姑才低声道:“今日之事,我会记在心中的。”

  文抄侯微笑道:“我们是自己人,作叔叔的应该保护你的。”

  梅姑脸色微变地道:“我不知是否还要认你为叔叔,不过我仍有一件事求你。”

  文抄侯脸色也略变一下,但立刻恢复平静道:“什么事?”

  梅姑道:“你跟他们在一起,求你不要说出那天在摩天山庄上所见之事。”

  文抄候点头道:“可以!其实你不嘱咐,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应该知道她早先跟我也有一段渊源,我只是与韦明远过不去,却不想难为她。”

  梅姑道:“娘也跟韦伯伯在一起,你也要跟她作对了。”

  文抄侯低头片刻才道:“我跟你娘大约是解释不清楚了,只有走到哪里是哪里,将来再说吧,我们留下两匹马,由此直朝正东,就可以找到出路,你们自己走吧。””

  说完追上谷飞等人去了。

  梅姑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切齿对徐刚道:“徐大哥!剑是在我手中丢的,总有一天我会把它夺回归还给您,放心好了。”

  徐刚慨然道:“姑娘说哪里话来,我只恨自己无能,累得姑娘受了许多委屈……”

  梅姑侧头望着他道:“徐大哥可是不相信我有这种能力。”

  徐刚惶然道:“我怎会那样想,今天看姑娘破天狼阵时,我想就是首领夫人,也不会比你心思更妙的了……”

  梅姑一言不发,扳鞍上马,徐刚也上了马,梅姑却把马头拨向西边去,徐刚连忙追上来道:“姑娘走错方向了。”

  梅姑咬着嘴唇道:“徐大哥,您一个人回去吧,我今天受了那个老鬼这么大的侮辱,逼得我啃他的口下残食,还有什么脸去见首领。”

  徐刚急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姑娘何必那么想不开呢?再说我已丢了宝剑,要是再丢了姑娘,我更无颜回去,只好追随姑娘到底了。”

  梅姑低着头拍马紧行,徐刚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

  冰原上又起了风,暗灰色的天空中飘下羽毛般的白雪,深深地掩埋了他们的蹄印。

  黎明,在天龙谷。韦明远醒得很早,当天色微有一丝白色的时候,他已起来了,练了几趟剑,他忽然发现在那套习自峨嵋的伏魔剑法,有几招简直是奥秘无加,当他将心眼步法都融会其中,身体几乎将随剑飞起,于是他才知道自己的功力又进了一层。

  停下剑势后,他心中有些儿欣喜,大部分却是种落寞的感觉,进步愈大,这种感觉也愈深,他渐渐地对师祖天龙子的出世之举了解了。

  踏着地上的微雪,他漫步朝山径走去。

  浅浅的山道上,雪花被初升的朝霞照着,仿佛是碾碎了的无数明珠,均匀地铺散在地上。

  “碾珠作尘,碾珠作尘……”

  他一面喃喃地自语着,一面在想着,不禁神游其中矣。

  突然,他看见半山旁的一株绿梅树下,盘坐着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

  从身影上他认得是萧环,于是放轻了脚步,俏悄地走过去。

  走到将有一丈多远时,萧环突然回过头来,朝他笑道:“师兄!您早。”

  韦明远倒吓了一跳,笑着道:“师妹!你真了不起,我自问已至踏雪无声的境界了,依然瞒不过你。”

  萧环微笑道:“那倒不算什么,我正在练梵语心音,别说是您的脚步声了,就是再细的声音,我也了了可闻。”

  朝霞映着她如花的美靥,美极了,韦明远微微一动,含笑问道:“你还听见些什么声音呢?”

  萧环一垂眼睑道:“枝头梅花开放,林中梅枝茁长,雪下草芽呻吟……”

  韦明远愕然道:“这些也有声音?”

  萧环道:“当然有了,草木一样有生命,便像人类一样它们也有喜怒哀乐。”

  韦明远极感兴趣地道:“那你能否告诉我,枝头梅花说些什么?”

  萧环复抬眼皮道:“今岁幸得并蒂,但愿东风不相欺,朝夕共连理。”

  其声婉约,韦明远心中又是一动,笑着道:“孰云草木无知,这几朵寒梅,不仅是情花,而且还是词客呢。”

  萧环微抬眼皮道:“当然它们不是那等说法,我不过是就意讳词而已。”

  韦明远大笑道:“这么说来还是师妹替它们编的好文章。”

  萧环微有怒意道:“它们确是那种意识,您不信算了。”

  韦明远见她生气了,忙道:“信!信!我绝对相信,师妹!你能再告诉我雪下的草芽说些什么?”

  萧环望了他一眼,突转悲吟道:“千锤百炼一点心,守得春暖花开,重为荒山染青青。”

  韦叽远大为愕然,沉默良久,才低声地道:“师妹!我懂得你的心,只是……”

  萧环幽怨地道:“你根本不懂,否则你不该这样对我。”

  韦明远困惑地搓着手,嗫嚅地道:“师妹!我实在是懂的,而且早就懂了,从三番两次,你为我出生入死,尤其是天龙开派之日,你为了澄清碎心人对我诬蔑时所作的牺牲,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你的感情太伟大了,我……”

  萧环的睫毛上滚着泪珠道:“我希望的岂仅是感激?”

  韦明远急道:“以你这种深浓而纯真的情意,我应该以一份完整的感情来换取,可是我……”

  萧环摇摇首道:“我晓得!您已经有了杜山主与朱姐姐。”

  韦明远点点头,萧环又道:“她们仅是活着的两位,还有去世……”

  韦明远黯然道:“师妹!你别说了。”

  萧环倔强地道:“不!我要弄清楚,你的感情可以平均分给她们,也不必以一份完整的给我,难道说是她们不如我,还是我不如她们。”

  韦明远又是默然,萧环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不该这样逼你的,我应该体谅你的苦衷,师祖告诉过我……”

  韦明远着急道:“师祖告诉过你什么?”

  萧环道:“师祖叫我要有耐心,我太性急了……”

  韦明远叹息了一声,萧环却接着幽幽地道:“我该像那雪下的草芽一般,等待着春暖花开,然后再以自己一点卑微的力量,为原野披上青衫,来点缀你的生命。”

  韦明远感动无限,握着她的手道:“师妹!别太苦你自己了,你那么年青美丽,世界上尽有可爱的男子……”

  萧环由他握着手,颤着声音道:“我比喻错了,我连作春草的资格都没有,青草一岁一枯荣,到底还有过片刻绚烂的生命,我只是一只痴心的春蚕,吐尽情丝,却把自己关在茧里。”

  韦明远将她拉得更近一点,柔声道:“师妹!别这样傻,你应该还有别的选择。”

  萧环抬起泪眼道:“春蚕作茧自缚,别有选择余地吗?您尽可不爱我,可别勉强把我推给别人。”

  韦明远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情形,心中一阵恻然,长叹一声,然后抬起手来,替她抹掉颊上的泪痕。

  萧环突然挣脱手来,迅速将自己泪珠擦掉,韦明远一愕道:“师妹!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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