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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聂无双这才站起来一欠身道:“久闻韦大侠英名远播,今日幸会,果是神仙中人。”

  韦明远亦一抱拳道:“夫人过奖,韦某耳敝目陋,竟不知世上乃有高人远隐。”

  聂无双淡淡一笑道:“先夫生性淡泊,弃世又早,妾身一介妇流,虽粗知技击,到底不足与大侠神侣相提并论。”

  韦明远笑道:“夫人太谦虚了,单以教训小光手法,即已举世无匹。”

  聂无双神色微动道:“岂敢,岂敢!妾身本为以寒门独家手法,尚足称武林一秘,大侠举手解来,足见高明。”

  韦明远听见她独门手法之语,心中更是狐疑,本想出口问明的,但又怕太冒昧,只好淡淡地道:“天下武技,万流归宗,也许只是在下偶然巧合而已。”

  聂无双似信未信地一笑,朝梅姑道:“梅儿!吩咐他们上席吧。”

  梅姑答应一声,举起纤掌轻轻一拍,立刻有两名仆人上来,端整桌椅。

  聂无双肃容入座道:“远程束邀请君,无以为待,惟以一杯水酒,聊申微意。”

  各人坐定了,仆人立刻替他们斟上了酒。

  韦明远举杯道:“在下正是不解,夫人专程相邀,不知有何见教?”

  聂无双抬眼一扫韦纪湄与梅姑,二人都低下头去,聂无双见状微笑道:“本有一事相烦,但此时言之过早,我们还是先喝酒罢。”

  说完举杯以抽掩口,一饮而尽。

  韦明远虽略有所觉,但因为她不说,也不敢确定,遂亦将酒干了。

  旁边侍立的仆人,立刻持壶过来,聂无双道:“给我,你们先退下去。”

  仆人将壶递过,恭身而退。

  聂无双接壶在手,微笑道:“妾身不善饮,恐难恭陪诸位海量,惟有执壶侍饮,以申歉意。”

  说着首先站起来,提壶替慎修斟酒。

  慎修忙站起来,双手捧着杯道:“夫人请坐,贫道不敢当。”

  聂无双不由分说,壶身带着一股暗劲直压下来。

  慎修知道她在显示功力,忙也运劲上抬。

  二人仍持片刻,慎修将杯子放在桌上,脸色微红地道:“谢谢夫人。”

  很明显的,他的内力不如,甘拜下风。

  聂无双微微一笑,替他将杯子斟满了。

  下一个是朱兰,聂无双笑道:“大家俱属女身,韦夫人请不必站起来了。”

  语中之意更是明显。

  朱兰虽不服气,但是慎修的例子在先,她自知连慎修都不如,只得由着聂无双卖狂了,因此仅冷冷地道:“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聂夫人也太谦虚了一点。”

  聂无双听见她的讥讽之言,脸色微微一变,但曹见一分旁朗含笑的韦明远,又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寒着脸替她将酒斟满了。

  下一个人是韦明远了。

  聂无双手端着酒壶,等待着他持杯站起来。

  谁知韦明远人是站起来了,酒杯仍停在桌上。

  聂无双微微一愕道:“大侠莫非不肯赏脸?”

  韦明远装疯作呆地一指桌上酒杯道:“夫人赐酒,在下怎敢不饮,夫人斟多满都可以,在下绝不推辞。”

  聂无双以为他已经知道厉害,不敢较量了,傲然一笑,提壶斟下去。

  立刻奇事发生了,这壶可伫酒半斤余,才敬了几杯,应该还有一大半才对,可是任她将壶身倾得多外,居然连一滴酒都斟不出。

  聂无双骤感手前有一股无形劲力,才知道韦明远用暗力将酒逼住了。

  心中微惊,脸上微红,手底也一用劲,一道酒泉立自壶口泄出。

  聂无双又是一笑,笑容尚未展开,便又冻住了。

  原来那道酒泉流了一半,还没有到达杯子,又从壶口倒了回去。

  韦明远身子动也未动,却露了这一手神功,将桌上的几个人都看得呆了。

  聂无双心中开始佩服韦明远了,可是依然不肯服气,装佯再倒了一下,当然仍是涓滴不流,她收回壶一笑道:“原来壶中酒已尽,到害我在大侠前面出了半天丑。”

  说着揭过壶盖,里面果然一滴不存。

  在劝酒斟酒之间,韦明远与聂无双各露了一手神功。

  望去似乎韦明远略占上风,因为聂无双的酒始终没有斟出来。

  其实不尽然,因为聂无双竟在无形无迹之际,将一壶酒蒸干,这手功夫自实令人钦佩异常。

  聂无双仍站在位子上发怔,韦明远怕她难堪,忙自桌上拿起另一把酒壶替自己倒了一杯,又将壶伸到她面前道:“在下总是福薄,竟然缘获夫人赐酒,若夫人不以忤,在下反客为主,回敬夫人一杯吧。”

  聂无双拿起酒杯,内劲暗蓄,准备接受他的挑战。

  谁知韦明远一点力量也没有,将酒斟满道:“敬来敬去,未免太落俗套,好在夫人方才已尽主礼,在下也尽了客道,嗣后大家还是自斟自饮吧。夫人以为如何?”

  说完举杯邀客,大家又干了一杯。

  一场较力之赛,就算过去了。

  不过韦明远心中却在警惕着,不知道她一下步又将比划些什么?

  这时仆人送上一盘热气腾腾的油爆虾。

  聂无双手举银箸道:“秋深水寒,鱼虾潜伏不动,因此较为肥嫩,维扬州庖厨,驰名天下,各位不必客气,尝尝新吧。”

  说完银箸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朱兰与韦纪湄不解何意,梅姑笑了一下。

  韦明远与慎修却对望了一眼,因为她的筷子在比划之间,已经揭示了一招颇为奥妙的剑式。

  慎修毫不考虑地扶起一个虾子,丢在口中道:“吃到鱼虾,我不禁怀念起洞庭湖来了,尤其是此刻深秋,月下泛棹,当另是一番风味。”

  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朱兰用眼望一下他,觉得他果真是不大见过世面。

  聂无双却微微一惊,脸有异色。

  原来她方才那一招剑式,名叫“千山万木凋”,乃是极厉害的攻招,不过有一招守式可破解,这一式正是慎修隐约表示的“月下洞庭秋”。

  聂无双似乎还不大相信,原式再比道:“道长领略过洞庭秋色吗?”

  慎修拿着筷子也比划了一下道:“贫道还是在十几岁去过一趟,到现在有三十年了,却无日不念那湖山胜景。”

  他手中所比的招式,稳健而熟练,足证他所说三十年之火候不虚。

  聂无双微微一叹道:“道长不愧是解人。”

  慎修亦一笑道:“夫人足可当雅人。”

  一个夸对方解得妙,一个夸对方题出得好。二人都没有露形迹,然而大家都会心地一笑,各自端起杯子,干了一杯。

  朱兰这才晓得,他们已较量过一招,心中暗自惭愧方才对慎修的看法错误。

  仆人又送上一道菜,这次是扬州名肴——红烧狮子头。

  聂无双手持银箸道:“韦大侠!我敬你一道菜。”

  韦明远也忙道:“不敢劳夫人玉驾,我自己来吧。”

  聂无双口中不答应,银箸在砂锅上直翻。

  韦明远一直谦谢着,筷子也挥舞直动。

  两个人就桌上,以箸代剑,一来一往地比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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