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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清昙亦挥起拂帚,洒开万缕银丝,刚好将杖影一齐封住,二人在片刻之间,已互换了一二十招,势均力敌,铢两相当。

  欧阳子凌一面看,一面惊心,一面兴奋,心中不住地思忖道:“幸而是师伯接了这一场,换上我的话,绝对抵不过这魔头的,师伯的功夫真高啊,端木赐良也不错,艺无止境,天外有人,这句话的确有道理……”

  他在想着,想着!场上的两个人已交手了一百多招,每一招都博奥精深,天衣无缝,看得两旁的人如痴如醉,张口,伸舌,忘情不能自己。

  蓦尔,端木赐良大喝一声,伸杖直捣,他知道招式无功,只有在功力上定胜负了。神尼伸出拂帚,搭在他的杖头上,双方各把自己的真力传在帚杖上较量起来。

  这是一个僵持之局,谁也不相上下。

  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场上的两个人,一站,一坐,不言,不动,彷佛已成了两尊化石可是他们的脸上都有了一些变化,神尼的脸色由红润中透出一丝淡白,端木赐良则由黑里透青。

  这究竟是一场吃力的战斗。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是不了之局,两边观战的人都起了焦灼之感,他们要斗到什么时候才完呢!

  独醉生一拉欧阳子陵,悄悄的在他耳旁说道:“他们的内力相等,目前不会有变化,可是再过五六个时辰,令师伯将有不支之象……”

  欧阳子陵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神尼是坐着运功,比站着的端木赐良要吃一点亏,所以他尽快地在脑中想办法。

  又过了一个时辰,欧阳子陵咬了一下牙,像是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然后他站起来,拔出龙泉古剑,长吟一声,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青光,直向二人中间窜去。“铮!”一声暴响,拂帚上的银丝及鸠杖都被他削去半尺多长,二人的真力给他一冲而有了凭籍,得以收回。

  欧阳子陵却为二人的合力一激,弹起十几丈高,再慢慢的落回地面,已是脸红心跳,喘息不已……

  这一举出人意料,大家都讶然出声,端木赐良呼着气问道:“欧阳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子陵道:“庄主及家师伯如此比赛太费时间,所以在下斗胆分开,欲代家师伯接下半场……”

  端木赐良怒道:“欧阳大侠,你怎么要无赖,堂堂侠义道,怎么也用车轮战这种卑劣的手段。”

  欧阳子陵笑道:“我这一场不用力气!”

  端木赐良诧异道:“我不明白……”

  欧阳子陵从容道:“庄主以毒成名,天下毒物鲜有不知,在下班门弄斧,欲与庄主赛一场‘饮鸠止渴’,你我各备毒物一杯,互相交换喝下去,但不知庄主是否有兴!”端木赐良哈哈大笑道:“七毒天王要是不敢比毒,传到江湖上可是笑话了,成!我不想毒死你,可是我不相信你毒得死我!”

  欧阳子陵仿佛成竹在胸,镇定地道:“相信与否试后才知,到时庄主恐怕相信已来不及了!”

  端木赐良被激起了怒意,大声道:“比!比!现在就比,我们此刻下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回来,你天下第一高手,我相信你不会偷偷地溜掉!”

  说完一拔身,向桥上而去。

  欧阳子陵也跟在后面去了,把崖上诸人弄得莫明其妙,又陷入一阵沉默里。

  半个时辰瞬息即过,端木赐良取来一小瓶红色液体,欧阳子陵则弄了一碗清水。两人对望一眼,交相换过,一语不发。

  欧阳子陵取过后,毫不考虑,一饮而尽。

  端木赐良端详良久,连嗅,带以指试飞半晌以后,才皱着眉头,迟疑地喝下去。两个人饮完后,站着对望,依然默不发言。

  空气冻结了,连大家的呼吸都冻结了。

  良久,端木赐良的眉头紧皱,额上汗下如雨,哑着喉咙问道:“告诉我,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欧阳子陵沉声地说:“无影之毒,无药可解!”

  端木赐良大叫一声,飞身跳向落魂崖下……

  七毒山庄上扬了一把火,烧得蛇虫乱窜,火能烧去一切,这地方不再有毒了。七星岩上也添了几座新冢,冢的四周遍植修竹,山溪曲绕,景色宜人,彷佛是一片仙境地。

  冢前,有许多人在那儿垂泪凭吊。

  欧阳子陵站在落魂崖上,望着端木赐良跳下去的地方,神情异常地惆怅。独醉生过来问道:“老弟,端木赐良给你喝的是什么?”

  欧阳子陵限中含着泪,低低的道:“红葡萄酒,那里面根本没有毒!”

  “那么你给他喝的无影之毒是从那儿来的呢?”

  欧阳子陵默然地取出天残秘笈,指着上面一段文字:“书面所附为无影之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仅温玉块可解,然需终身佩之,此玦举世惟一,余得之殊为不易……”独醉生默默地也望着崖下,不一会儿,他的眼泪也流下来了,嘶哑着嗓子道:“端木赐良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奇才,不过,他死了也是天下第一件好事……”

  黯然神伤者,惟别而已。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各人都有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在七毒山庄的善后事宜告一段落之后,大家都涌起一片离情。

  藏边布达拉宫的约期尚早,神尼清昙认为欧阳子陵应该利用这一段时间随她到哀牢山去,将本门技业作一番精修。

  对于师伯之命,欧阳子陵自是不敢稍违,而且在他的内心对师伯也是孺慕异常,沙漠龙是跟定了陵哥哥,借口辛红绢中魔太深,复原不易,要求前往照料陪伴,同时也顺带地好向神尼有所请益。

  清昙微微一笑默许。

  崔萍带着崔珏诸葛晦上官云彬,回到点苍山摩云山庄小住,同时还要取道大雪山,通知雪老人一声。

  他门下的两个弟子双双身故,想必也够使他难过的。

  左棠与百了大师则都是受欧阳子陵所托,遄返金陵,左棠去金家探访陈金城受伤的情势,百了则驻锡鸡鸣寺,调教明月小和尚。

  独醉生自愿与欧阳恩结伴,南去苗疆,采视一下陈慧珠的近况,附带地也为小老弟解说一下。

  这个任务看起来颇不简单,大概只有独醉生那条如簧之舌,可以胜任。

  大家的行程已定,互道珍重,依依而别。

  本来依各人的意思,都还想在端阳前又再聚藏邑拉萨,为欧阳子陵等助阵。可是神尼婉谢了大家的好意,她认为与呼音寺间,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能解则解,不能解最多也只有在武技上切磋一番,人去多了,反而不好。

  给她这么一说,大家自是不好坚持了。

  东北往哀牢,路程并不在近。

  神尼清昙不愿意为俗事所牵,带着神兽狻猊金儿先走。

  剩下欧阳子陵与辛红绢沙漠龙三个人,跨着紫骝、霜骊,黑天骓三匹汗血名驹,潇洒地北返。

  一路上鞭丝帽影,衬托着沙漠龙艳貌如花,的确是璧人无双,而花容憔悴的辛红绢跟在他们旁边,却又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态。

  这是春天,沙漠中的花草种类不多。

  可是它们并不肯虚掷那短暂的春光,依然竭尽本能,嫣红、鹅黄、浅紫,将沙漠点缀得多姿多彩。

  顾虑到辛红绢体弱,再者也是紧张日子过多了,所以他们并不急着赶路,遇到景物稍佳的地方,总要停下来休息观赏一番。

  这一天将近黄昏,彩霞千条,把蓝天烘托成一幅灿烂的锦绣,停在一个小小的湖泊旁边,欧阳子陵早就把马背上带的小牛皮帐篷架了起来。

  然后与沙漠龙二人忙着生火烧水。

  辛红绢则荏弱地倚着一块山石,欣赏着他们的忙碌。

  本来她只是功力折损,并不至于柔弱得连一点事都不能做,可是两个人过份地爱惜地,不忍她再劳动。

  弄得她只好微带着怨羡地在旁边看着。

  慢慢地,她把眼光从欧阳子陵的身上移开,凝视着路旁的一朵小花。

  那是一朵仙人掌攻瑰,在翡翠色的球茎上,绽开着三四朵黄色的小花,轻沐如风,摇曳生姿,别具一种风韵。 望着,望着,她不禁出神了。

  突然,有一只轻轻的手,抚上她的肩膀,然后是欧阳子陵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红妹妹,是什么东西让你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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