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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晚风中又送来一阵金柝,欧阳子陵不禁抬眼朝身披甲胄的执戈卫士看了一眼,心中开始替骑鲸客悲哀了。

  这位野心的岛主还梦想着占有天下呢,殊不知他倚为基业的小岛上,已经开始有不稳的征象了。

  “唉!名利二字误人啊!它葬送了多少英雄豪杰!”

  少年侠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满腔纷扰的思绪,缓缓地移动脚步,向着他的房间走去。

  又是一个早晨了。

  有人说过南海的鸟不语,花不香,这句话并不确实。

  欧阳子陵由于昨夜睡得很迟,这时在床上刚合眼,就被窗外一阵啾瞅的雀语吵醒,还没有睁开眼,鼻子里就闻到一阵清香。

  他慌忙睁开眼一看,桌上花瓶里已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一束红梅,红艳欲滴,而鸟声舌燥,就在床头,虽然婉转悦耳,总觉得有点不自然。

  所以他笑着道:“师妹,你怎么那么促狭,专喜欢扰人清梦。”

  绿影一闪,辛红绢俏妙的身影飘来道:“你还好意思呢,太阳都老高了,赖在床上那象个练武的人。这儿的晨景真是妙极了,你不起来欣赏可是错过了。”

  她说着,笑着,手上还拈着一株梅花,那模样天真煞,也令人爱煞。

  欧阳子陵昨晚回来很晚,本是和衣而眠,此刻翻身下床,望着她拈花巧笑的样子,心神不禁也微微地泛起一阵涟漪。

  他也笑着道:“大清早,你就顽皮起来了,这花是刚折的吧,我们现在是作客异地,一切行动都不能大自由,要不然犯了人家禁忌可不大好意思。”

  欧阳子陵因为她是本门师妹,尤其这一路行来,看她天真的样子,处处都把她当作小妹妹看待,所以语言中随时都带着一种大哥哥似的关切。

  辛红绢心中一方面把师哥当神人,另一方面又把他当作情人,是以她的爱中总是渗杂了部份敬的成份。

  因此听了这番话后,依然笑着道:“知道,跟着你天下第一大侠客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替你惹祸丢脸呀!告诉你吧!这是听水飞鱼于大哥陪着我采的,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他们在房内的谈话,早惊动了外面的人。

  接着就有倩妆的侍儿送洗脸水进来。

  于钧也含着满脸的笑容跟在后面进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红梅在岭南一带早就开过了,岛上因仗着地气之灵,所以还留住了十几株,令师妹一定要采几朵来送给你,我这个做主人的当然也借机会借花献佛了。”

  欧阳子陵向他一面问候,一面让坐。

  辛红绢已红着脸出去了。

  于钧摆手说道:“欧阳大侠,你别客气招呼我,快梳洗一下,岛主已经在招贤馆候驾了,说是要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在下是奉命催驾的!”

  欧阳子陵一听,胸中早已了然。

  明知骑鲸客必是要那批所谓扶桑剑士跟自己较量一番,口中还装着毫不知情,诧异地问他道:“还有那些朋友,岛上的各堂堂主昨夜不是都已见过了吗?”

  于钧见问,面上浮起怨色,愤然道:“还不是总护法引进的一些日本人,唉……愤急行事,引狼入室,我看岛主迟早会吃他们的亏,只希望大侠天威,能杀杀他们的傲气,也免得夷蛮之辈,笑我华夏无人。”

  欧阳子陵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一定在那几个倭人手下受过挫。

  再者昨天独醉生也把他们说得很厉害,心下不敢怠慢,匆忙的梳洗一下,就跟于钧一起到外面。

  在外面会合了左棠与百了大师及徒儿,闹海蛟父子等人,随便用过早点,又朝招贤馆而来。

  今天的招贤馆,气派又不同于昨夜,甲士罗列,斧戈映日生辉。

  骑鲸客夫妇都是劲装佩剑,四龙堂主,各自束装,只有陪他们来的金龙堂主于钧穿着大袖客服。

  独醉生还是儒服依然,与欧阳子陵两目相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在骑鲸客夫妇两旁,站着四个和服束髻的扶桑剑士,腰跨倭刀,面目狰狞,神色傲然,一派飞扬拔扈的样子。

  骑鲸客笑着迎客,见礼已毕,然后宏声笑道:“大侠一代奇人,左老英雄与百了大师蜚声宇内,昨夜幸接华轩,荣辉蓬壁。

  今天有几位海外朋友,亦想一赌丰采,敝人幸为引见!”

  说完用手一指四人道:“这四位是扶桑岛青木门下四位剑士,铃木、官木、小男次郎、龟山。”

  欧阳子陵举手一拱,四人亦颔首为礼,不过桀傲之态未减。

  大家分宾主坐下后。四人中的铃木,最是性躁。

  他站起来道:“我们弟兄四人,久仰贵国能人辈出,高手如云,所以浮海而来,希望能取他石攻错,以资进益,各位既是武术名家,还请不吝赐教为荷!”

  这家伙一口中国话说得倒是很流利,就是语气太狂傲,璇珠岛上的几位堂主,脸上都有不愉之色。

  只有骑鲸客毫无动静。

  东来群侠大部份的人涵养都很好。

  曹一江父子则是自知技不如人,怒在脸上没出声。一旁晃出穷和尚,他想是来此做客两天,在人家富贵的环境中没好意思太随便,所以衣服手脸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不过嬉皮笑脸的毛病未改,走前两步道:“向来两军交锋,都是扛旗的先行,小僧这次跟着出来,一路都管的打杂事务,您老兄第一个出阵,跟我大概也差不多,咱们练两手让大家开开胃吧。”

  铃木听了他这番连损带骂的话,差点儿气炸了肚子。

  原来四人中论本事,也数他略逊一筹,不过人家损是损,礼数上并不差,只好忍气道:

  “很好,就请师父赐教吧!”

  说完拔出剑来走到场中,倭剑与我国剑略异,只是一面有锋,钝面尖头略朝上翘,如刀而窄,似剑偏厚,色泛秋水,亮铄银光,一望而知系为绝佳宝刃。

  欧阳子陵想不到穷和尚会第一个上场的,碍了百了大师在场,他师又不出头阻止,自己当然不能拦挡。

  只好解下腰间龙泉古剑递上,关心地道:“师兄愿打头阵自是好极,只是人家为东瀛名手,所持必非凡铁,请用小弟之剑。”

  谁知道穷和尚把宝剑推回来道:“大侠不必耽心,我们这种掌旗兵打架,那里配使用前古名刃。

  穷和尚出家人,不敢用刀使剑的,还是靠我的这破破僧袍,陪人家大剑士走几招吧!”

  欧阳子陵见他不肯接受,只得回来。

  穷和尚却飘飘摇摇的走至厅中,合什为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贫无立锥之地,衣食不全,全靠着这一身破僧袍做幌子,在外面化缘渡日。

  等一下比划时,还请大剑士剑下留情,皮肉厚处剁两刀都不打紧,这僧袍要是给你割坏了,可是断人生路,死后要坠入阿鼻地狱的。”

  玲木虽是精于我国语言,却不懂如此伶牙俐齿的骂阵,气得七窍生烟,也不再多作虚套,挺剑一挥,就斜跨过来。

  他倒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锋刃未至,劲力先达,一股激风已将穷和尚的僧袍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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