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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老和尚满怀钦佩的道:“左兄豪人壮语,乃令人肃然起敬,更为后世留下不朽风标,老纳痴长岁月,却万万及不上这等修养,至于第五险却远在天边,近在目前了!”

  说罢用手一指。

  大家只见地下乱石丛上立中,远远地立着一块小木牌,宛然写璇珠第五险:灵蛇千条阻征程。

  牌下另悬一方小片,上面密密层层的写了许多小字,却已看不清楚了。

  大家见了牌子,才知道满地毒蛇也为七险之一,心中对骑鲸客这种精密的布置,确是由衷的赞佩。

  大凡一个人若果功力超凡,勉强能渡得火谷,必然已惊魂乍定,喘息不止,毒蛇突出,猝不及防,必为所乘。

  适才若非辛红绢轻身功夫不凡,而且对岸有人发掌送行,较为从容,否则此刻必已膏蛇吻矣。

  大家都先后渡谷,且喜无恙,遂把心神定下,注意起神兽金儿与毒蛇的拚斗来。

  金儿与那几条大的毒蛇僵持着,双方都不肯抢先发动,完全在比静的工夫。

  这一着自是金儿占了便宜,它在清昙大师那儿十几年,完全已经磨去野性,所以此时据地作势,碧眼中蓝光闪烁,一派好整以暇的样子,那些毒蛇可没有这份耐性,不过慑于敌势太强,一时不敢冒昧行动而已。

  是以凶睛怒凸,口中一团团的毒雾,不住的朝外直喷,金儿对它那毒雾也似颇顾忌,一丝都不敢让它迫近,尚未及身,就连连喷气将它冲散。

  如是僵持片刻,那些毒蛇的凶焰稍杀,喷出的雾也没有以前浓了,而性情却更为暴躁,叫声嘶嘶,有一两条甚至昂首曲身,似欲向前窜噬,谁知它们所面对的,乃是一只通灵的异兽,洞悉她们的一切意向。

  蛇首尚未射出,金影一闪,利爪已然伸向当先的两条巨蛇,惨啼声中,两条红影掷出,落地后鲜血直流,齐颈至膛,已为金儿利爪所裂。

  这一来,的确将其他几条毒蛇震慑住了,不过此等毒物最是凶残,又极其合群,眼见同伴被杀,激起同仇敌忾之心,再也不僵守了。

  厉叫声中,一条条的红影纷纷的窜上前来,向金儿咬去,神兽狼狈也奋起雄风,齿噬、爪裂、尾翦,一刹时只见血雨纷飞。

  欧阳子陵见蛇数太多,恐怕金儿吃亏,拉出腰间宝剑,正想上前帮助,却为辛红绢止住道:“师兄,你放心,金儿不会吃亏的,它天生是各种毒蛇的克星,再说这种蛇名叫喷雾,全身都含有剧毒,尤其是口中所喷的毒雾,常人吸入一丝,即告不治。那蛇血更是沾不得,碰到皮肤就烂,要不然金儿为什么跟她们僵持许久呢,就是想引得它们将毒雾吐尽,再逐一收拾,否则凭她浑身刀剑不入,早就扑过去了。”

  欧阳子陵闻言止步,定睛朝金儿看去,果然放下了心,原来金儿亦知此蛇厉害,它一身皮毛虽坚,却也不愿意来冒险一试,所以将一身长毛都逆竖了起来,仿佛一只大刺猬似的。

  那些毒蛇尽管有两三条缠在它身上,吃长毛所阻,就是无法咬到皮肉,而金儿爪牙俱利,片刻之间,遍地都是蛇尸,不是断头就是裂腹,还有那未死透的,在地上蠕蠕的扭动着,形格甚是丑恶,大家看了不由感到一阵呕心。

  老和尚尤其合掌连呼阿弥陀佛不止。

  且喜蛇障已除,一行人遂即小心翼翼地避着蛇尸走过,辛红绢还特地招呼大家闭住呼吸,以免吸进蛇血的那股腥臭之气。

  约莫走出百十步后,腥味始无,也就到了先前那块牌子的底下,才看出那上面的字迹:

  “且喜诸君,幸免烈焰蛇吻,七险已渡其五,足见诸君功力深厚,然行百里者已过九十,前途为璇珠最后二险,迷宫难入诸君法眼,甲兵阵乃传自诸葛武侯,先贤胸中邱壑,实非凡夫俗子所能窥测,敬告诸君小心应付。

  骑鲸客敬曰。”

  辛红绢刚才几乎被蛇咬了一口,这时心中旧恨未消,看到骑鲸客又在卖弄,预先在这儿布置好一番风凉话,不由气往上仲,纤掌一扬,将木牌击得粉碎。

  她恨恨地骂道:“这骑鲸客真不是玩意儿,自己不能出头,尽搞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儿,还要故作大方,预先示警,我就不相信凭他自己能将这七险山道走完!”

  大家都朝她笑笑没做声,最后还是欧阳子陵劝她道:“师妹,别生闲气了,骑鲸客既然能够成为海外一派宗主,当然有他过人的地方,就看他布置的这七险山道,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尚有两险未过,迷宫不外乎是八阵图之类的东西,他虽说得轻松,只怕实际还未必那么简单。

  至于甲兵阵,必是木牛流马的滥觞,想当年诸葛先生孔明,六出祁山,颇仗着它立过一番功劳,连一代奸雄曹孟德都吃了不少亏,少时我们倒是要多费点精神,现在千万不可心浮气躁,免得临时慌张乱了主意!”

  天外玉龙语重心长,表面上虽是对辛红绢谈话,实际上却是在点醒大家,辛红绢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内心也的确佩服师兄胸罗万机,果然乖乖的不再讲话。

  其他人当然也敬服异常,一个个面色庄重,迈步向前走去。

  时近未末申初,春日昼虽稍长,一抹娇阳,已稍见偏西。

  百了大师催促大家道:“我们要快点走吧,一会儿太阳下山了,黑里恐怕就更难走。”

  大家听得也是,赶忙加紧脚步,赶了约有一刻光景,果见一片桃林阻路,郁郁森森,就不知道它倒底有多大。

  奇怪的是虽仅初冬,依然千树桃花,花团锦簇,靠路的一株树钉着一块木板,“旋珠第六险”,下面却写着两句唐代神象派诗人的两句桃源行:“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林下果然还有一曲清流,落英缤纷飘落在水面上,杳然而去,俨然十足江南风光。

  左棠这时虽然衣衫破烂,须髯焦黄,绮景当前也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这地方有点意思,一路行来,我只道骑鲸客是个俗子村夫,不想他倒风雅的紧,这大概就是所谓迷宫了,真要是出不来,我就在里面做个问津渔夫,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的了,仙源在即,我们还等什么呢,快朝里走吧!”

  说完第一个顺溪跨入林中,欧阳子陵本来还想再研究一下再做处理的,见左棠进去了,只好跟在后面,其他的人自不怠慢,也就一一鱼贯入林。

  清溪曲折,桃花灼灼,那景色迷人的,大家一路走一路欣赏,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了,可是绿湾湾,彷佛没有尽头,而且全是桃花流水,似乎也看腻了。

  左棠的渐渐不耐烦,脚步就加快了,后面的人也快步赶上,如是又赶了半天,却依然没有走出桃林,这一来憋出了左棠的火了。

  他脚上一用劲,竟使出独门工夫,浮光掠影身法。

  欧阳子陵与辛红绢还可以巴结,百了与穷和尚师徒俩展开佛门心法,也追个首尾不离,苦就苦了曹一江,差不多拚上吃奶的力气,气吁吁的追了半天,距离愈拉愈远,几乎快看不见前面的人了。

  他心中着急,口里可不好意思叫前面慢点,只好咬紧牙齿拚命了。

  又走了一阵,实在吃不消了,刚想停下歇口气,忽而黄影一闪,原来是金儿赶到他身边,将身子蹲下,似乎要他骑在身上。

  老头子又羞又惭,然而技不如人,的确没办法,只得腼颜跨上,神兽狻猊一声低吼足下生风,就如一缕轻烟,虽是背上驮着一个人,却是满不在乎地向前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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