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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欧阳子陵心知要见到骑鲸客,必会有一番刁难,闻言自在意中,不过他对于钧关切之情,倒十分感动,连连称谢不已。

  由于天时已晚,商定明日历险登山,于钧遂在贵宾舍中设筵款客,岛上准备充足,珍肴立办。

  宾主谈笑融洽,极尽欢乐之能事。

  在席中于钧心仪于欧阳子陵的谈吐才华,绝世风标,倒是加意结纳,他本是个热诚的汉子,盛情拳拳,酒中吐露出一些岛上的情形。

  与曹一江所说的大致差不多。

  酒,容易激发一个人的牢骚。

  他对于骑鲸客的图窃神器,认为将相无种,倒不怎么非难。

  可是对连络倭人之举,却不大赞成,感慨地叹息道:“扶桑野寇,分明狼子虎心,只可惜岛主愤急从事,结交非人,日后必蒙受其害,别说成大事了,就是璇珠屿这一片基业也将不保。”

  欧阳子陵见这个人本性未泯,似乎尚可劝说。

  于是他趁机进言道:“于兄身怀绝技,嗷烬江湖,路见不平,伸手以全道义,是何等自由,何苦受命于人,自甘束缚呢!”

  于钧闻言默然。良久始道:“个中情由颇为曲折,目前你我初识,未免交浅言深,日后有机会再详谈吧,明日尚须上山,诸位宜早作休息,兄弟也须上去告诉一声,今日之会,就此结束,明晨再晤吧!”

  说完拱手起立,神情显得很落寞。

  大家也跟着站起来。

  于钧交代侍候的黎奴几句,就向大家告辞走了。

  众人目送他离去,回到宾舍坐下,谈起明日走赴七险山道的事。

  左棠道:“骑鲸客可以网罗这么多武林好手,使他们乐为已用,而且更有驱鱼役蛮之能,此人确不可轻与,他所布置的七险山道,也定有过人之处,明天我们真应该要全力应付,稍有大意,恐怕连骑鲸客面都没见着,就将葬身在这海外穷山。”

  众人也自栗然,又商量了一下应付事宜,各自到预备好的屋子里休息了!

  第十二章

  第二天清早,每个人都起来了,为防万一,各人穿了一套猩魑皮所制的软甲,漱洗方毕,于钧也赶来了,向大家一一问好,遂命黎奴送上早点。

  于钧亲自陪着用毕,略作歇息,欧阳子陵促请带路,于钧领着大家步出宾舍,直向山下而来,行有数百步,抵达两块巨岩之间。

  只见中间开着一条石路,宽约四尺,可容二人并行。

  于钧诚恳地说道:“此处即为七险山道入口,全程长三十里,共分七道门户,上面标定名目,沿一线直上,别无叉路,平时岛人上下,也俱由此,不过封闭一切险阻而已,兄弟立即传令清道,诸位请小心准备,如果有困难请立即止步,对空施放此响箭,兄弟宁担不是,亦必赶至导诸位出险。”

  说完由身边掏出一枚小箭,后附银笛,制作十分精巧。

  欧阳子陵十分感动,拱手推辞道:“于兄高谊云深,令我等感澈心脾,然兄弟等此行势在必成,有死无已,万不能萌退志,更不敢累及于兄。”

  于钧摇头不答,还是默然的将响箭塞在曹一江手中,拱手道了一声:“保重!”

  他飞身退后,一扬手,天空爆开一溜火花,这是开始的信号。

  欧阳子陵与左棠领先,老和尚辛红绢居中,穷和尚伴着曹一江断后,为的是他们二人另负责任,不宜犯险,金儿则摇头摆尾,或前或后的乱钻。

  山道弯曲,左转右折,整整拐了七八个弯,才看见一门峙立,建筑得颇为雄伟,门上横着一方木匾,上书璇珠第一险,匾下还有块小木板,有人用指劲刻着一句唐诗:“云机萦纡登剑阁。”

  欧阳子陵莞尔一笑道:“这大概是指路险了,我们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说完推开了门,眼前立刻展开一片奇异的景色,人说剑阁天下险,至少那还有条路可走,可是目前的这条路却出人意外的险,门下就是一道悬岩,岩下热气直腾,谅必是温泉沸汤,对面是一座峰头,烟雾隐约中现出另一座楼门,两门相去七八十丈,中间每隔丈余,插着一根细竹竿,大概就是所谓栈道了。

  欧阳子陵摆手拦住大家道:“这看来与梅花椿差不多,凡是练过几天把式的人都难不倒的,但是璇珠屿上既把它列为七险之一,可能内情并不像外表那样简单,大家一起走,势属过于冒险,我看还是逐个过去吧,师妹轻功尚佳,请你们打头阵!”

  辛红绢应声而出,作势正将纵起,却被老和尚一把拦住道:“老和尚师徒这一路行来,猛吃猛喝,略无微功,心中十分不过意,辛女侠,你就让我领个头功吧!”

  辛红绢当然不能跟他争,又应命退下。

  老和尚一长身,飘落在最前的那株竹竿上,像一只黑色的大蜻蜓,钉在竿头,一动都不动。

  他知道所有的人中,曹一江的功力可能最差,是以用劲蹬了一下,竿头微颤,底下却不曾摇动,知道没有多大问题,遂放心的朝第二根竹竿越过去。

  辛红绢怕他有失闪,腰上解下一根丝绸,头上安着两个小银钩,提在手中,跟在后面过去,其他的人也一个个跟上,最后是金儿,你别看它四只脚,单爪点竿,文风不动,好像比人还了得。

  一连走出三十几根竹子,都无异状,大家的心都放宽了一点,而看来也到了中途。

  蓦而老和尚的身形急向上拔,口中喊道:“不好!”

  原来他的脚刚踩上竹竿,那玩意就好像有人控制似的,突地向下一沉,老和尚功力何等厉害,而且他也时时刻刻地在提防意外,所以大抽一挥,身子反而升一尺了,飘然又向一枝竹竿落下。

  可是这次更缺德,他的脚还没有挨上呢?那竹竿竟自动的缩入地底,老和尚重施故技,依然藉两袖反激之力,拔上半空。

  如是一起一落,直到第十二枝竹竿处,方始踏实立定,可是他这一分精纯的轻功,看得大家惊奇,钦佩不已,连欧阳子陵也自愧不如。

  原来轻功身法,一次飘前十余丈固属上乘,可是还不算绝顶,惟其如此时起时落,才见功夫。

  又走出了几根竹竿,后面的辛红绢可不敢玩这一套了,她猛提一口真气,绿衣飘拂,像只大蝴蝶似的飘然落下。

  左棠如影随形而至。

  曹一江看着这么远的距离,心头略感恐慌。

  穷和尚心知其意,叫着解围进:“老当家的,我穷和尚可过不了这流沙河,您老做好事提携我一把。”

  说着纵起来,跳到他的身边,竿额已无余地。

  穷和尚只好借用他的脚尖一使劲,二人同时而起,双双飞越空档,直至实竿处,穷和尚用掌一推他的背后,曹一江直向前一根落下,然后自己才脚点实竿,依然维持先前的次序,大家又继续前进。

  曹一江心中好生感愧,心想自己当年冤枉逞雄海上,现下的几个人,那一个不比我强得多,老的不必说,年轻人也是如此了得,不过他假如想到这批年轻人的师门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奇人时,他心中的难过会好一点。

  如是走出三十几步后,前面老和尚又在叫了:“骑鲸客,我把你这缺德鬼可恨毒了,你这是待客人还是考状元哪,老和尚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上这么高呀!”

  原来竹竿到此为止,热雾弥漫中,坦然一方平台,是以远处看不见。

  台上亦悬着一块木牌,写着璇珠第二险,下面则是两行诗:“行人至此归不得,凌云直上九重山。”

  大家都上了木台,辛红绢道:“怎么归不得呢?我们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去好了。”

  左棠看着她笑道:“丫头别傻了,你回头看看。”

  辛红绢一回头,才发现来时借力的竹竿,一枝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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