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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海平候一行人离开“风月别庄”之际,已到傍午时分了!

  人生际遇,意外特多,离开哀牢山之际,海平候一心想遇上自己的母亲,也一心想早日将血洗武林的魔星阴魂不散早日铲除。

  渴望与母亲相会,正是人之常情,何况海平候自解人事开始,即对自己的身世毫无所悉,周围接近之人所言谈的一星半点,也犹如雾一般地迷蒙,如今一旦真情大白,海平候当然渴予一见那位从未晤过一面的亲娘了。

  至于希冀早日铲除众所共认的武林之害阴魂不散,则系由于侠心豪气所使然。并非由于一己之私欲,而是为着武林众人的安全,并使武林正义不至荡然无存,公道犹显。

  虽然两者是一人,但海平候却偏要抱着两种绝对不同的想法和情绪,因为前者是圣洁的,孕育了自己,而后者却是歹恶的,视人命如草芥,所杀之人,骨可成丘,血可成河,虽然其间有些人是死有余辜,但绝大多数的人却是不该杀的,为了这些冤魂,为了一些尚活着的人不再变为冤魂,除了以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用一个“杀”字对付之外,还有何种更佳之策?

  于是,海平候心中产生了矛盾的情绪。

  他怀着矛盾的情绪上路,一方面为探亲情,一方面则为寻魔踪,他明白,一方面的目的到达,则另一方面的目的也就同时到达了。

  但是,海平候却意想不到第一天就与又是自己的母亲,又是武林公敌的晏美芝打了一个照面。

  虽然,当海平候发觉面前那位驼老人正是自己所要寻访之人时,曾毫无考虑地拔刀出鞘,但这第一个回合却是海平候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离开“风月别庄”后,海平候一直心情很沉重,埋首行路,忧然无语,他在思考些什么?也许他渴望从今后不要再与晏美芝相遇,是吧?也许是,也许不是!

  昨晚整夜赶路,七人均未饮食,虽然海平候得天独厚,被靳思齐盛筵款待,但他却未进一筷菜,未吞一粒米,到晌午时分,那份饿,是可想见的!

  七人都有相同的感觉,那就是早点能找点东西果腹,或遇上村镇集市,买饭打尖。

  七人脚程一紧,如风驰电闪般一个时辰又过去了,此时已然与“风月别庄”相去百余里之遥了!

  峰回路转,七人突然目光一亮,精神一振。

  因为各人均远见重叠楼房,显然不远处已有一个极大而又热闹的集镇。

  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海平候超越头前,神功尽展,拔步飞奔,花氏六姊妹紧紧相随。

  因各人衣着衣裳颜色不同,故而七条身影如七缕彩烟般掠空而过。

  几起几落,七人已然进得市镇大街。

  这个市镇已远离边区,街市上虽也寥寥可见一二个头裹白布的苗人,但绝大多数却都是汉人。

  海平候为免惊世骇俗,立即将脚步一缓,俨然以游客过境之态,悠然闲步。

  但他们那一身疾服劲装,尤其是众女伴一男,仍难免令人伫足侧目。

  海平候虽微有所觉,但却不放在心上,领先带路,登上了一家名叫“魁星楼”的饭馆。

  饭馆座头倒还布置的洁净,枱布椅垫,一律白布蓝边,熨贴平整,好像是方才换上的一样。

  七人一上楼,“咯!咯!……”步履之声,已然惊动了店家,立即有四五个身穿白布号衣的侍者,簇拥着一个身材微胖,穿一件长袍马褂的中年人迎向梯口。

  那中年人一见海平候一身武林装束,腰系宝刀,似微微一楞,抢前一步,在梯口当间一立,合拳为礼道:“客官是要……”

  海平候以为店家肃客有礼,当即答道:“在下路过宝店,特来买饭打尖!”

  说完,一个大步跨了上来。

  那中年人不但没有让道迎客,反而慌不迭地两臂一张,拦住海平候的去路,微微欠身道:“对不住!小店今天不做买卖!”

  海平候轻噢一声,回顾了花氏六姊妹一眼,淡然笑道:“那咱们来得太不凑巧了,只有去别家了!”

  海平候抱着,大爷有银子,还怕买不到饭吃的心理,并不在乎。

  可是花珍就不同了,将近一个时时未进粒米,早已不耐饥饿,在“风月别庄”复又受尽委曲,于是一股怨气立即发在那中年人身上,气势汹汹地朝前一窜,沉声道:“看样子你是存心消遣我们,今天不做买卖,为何不将大门关上?”

  那中年人想不到这个女郎竟然比那位佩刀少年还难讲话,急得双手一阵搓揉,陪着笑脸道:“姑娘请息怒,小店做买卖赚客人的银子,那有消遣客人的道理?”

  花珠心机过人,美目一扫,心中一动,移步上前,朝那中年人问道:“你是‘魁星楼’的掌柜么?”

  中年人连连哈腰道:“不错!不错!小人姓贾。”

  花珠插口道:“管你是真是假?掌柜的!方才你说,今天你们不做买卖,可是你瞧!伙计们一个个穿戴整齐,桌围椅垫焕然一新,像个不做买卖的样子么?”

  掌柜的神色一变,眉尖紧蹙,低声下气地道:“小人有话未曾回明,今天已经有位大爷包了堂,订了座,所以……”

  花珍闻言之下,不由娥眉双挑,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这么会事!贾掌柜,咱们的银子是假的?”

  掌柜一见势头,就知眼前这一伙人,个个都是黑煞星,吓得连连打恭作揖道:“小人并无此意!”

  花珍又冷哼道:“那咱们的银子是偷来的,是打抢来的,你怕连累你抓进衙门吃官司?”

  掌柜的已然簌簌而抖,结结巴巴地道:“姑娘……且……勿……勿……勿错……错怪,……小……人……小人……斗……胆也……不敢……”

  倒是海平候心平气和,将花珍罗袖一扯,劝道:“好了!好了!既已有人包堂订座,咱们换一家就是,何必跟他吵吵闹闹……”

  花珍双目一翻,断然喝道:“不行!我看这掌柜的八成欺侮咱们是路过的外乡人,今天这顿饭在这儿吃定了……”

  海平候正想问话,花珠也从旁劝道:“姊姊!生意买卖人,谁也不愿无缘无故地开罪客人,何必为难他呢?”

  花珠这一插口,花珍的火气更大,双眼瞪得像核桃。

  “好啊!你倒会假献殷勤,帮着说顺话,你不要以为有海公子护着你,告诉你!我一样揭你的皮!”

  花珠哑口无言,噤声如寒蝉,螓首垂胸,默然退过一边。

  海平候虽暗中对花珍的倔强态度有些不满,但为了不使花珠遭恨更深,只得顺着花珍之意,向掌柜的商量道:“这样吧!咱们只要在旁边搭个小座,胡乱弄点菜饭,垫饱了肚子,这就赶路,反正那位包堂订座的人还没有来……”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那位大爷曾经嘱咐过,今天要是让旁的客人上了楼,小人的脑袋就要搬家……”

  海平候噢了一声,尚未发话,花珍已冷哼出了一声,插口道:“好大的口气!咱们海公子尚不敢说此大话,难道此人是三头六臂?”

  说着,皓腕一扬,罗袖轻飞,将那掌柜的挥得一个踉跄,连退十余步,七人也就随着上了酒楼。

  掌柜的面如死灰,趴在地下,磕头如捣蒜般哀求道:“各位行行好,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一家十几口,还有店里十来个伙计……”

  海平候原无意一定要在“魁星楼”吃饭,可是由于那位订座的主人一句大话激起争强好胜之心,立意要看一看这位作东邀客的主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好样人物,于是,伸手一带,将趴在地上的掌柜拉起,和气道:“掌柜的!咱们这几位姑娘一个比一个火气辣,一人比一人性子暴,你要是惹毛了她们,可有你好受的,方才那位姑娘拂袖一挥,极有分寸,不然你早已成了肉酱了,快点依了她们,弄点菜饭吃了,咱们好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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