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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智伯笑道:“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到河东来抓人。他只是派了个使者。带金万两,明珠十斗,要求我把夫人送回去。”

  文姜笑道:“他倒是真舍得,这是范邑城库中一大半的窖藏了。”

  智伯道:“范邑真这么富吗?我河东之地,比他大了百余倍,人口比他多出几十倍,可是我的库中还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呢!”

  “伯公有志大图,所得都用来充实武术了。范中行却只事株守,自然会积财日增,这笔钱对伯公而言,应该是不无小补的。”

  智伯点点头道:“不错,我把民兵又微调了一半,因为三姓家臣分晋之后,韩魏两国若是一起合作谋赵,襄子首当其冲,我就是他们第二个目标,因此我必须充实自己。”

  文姜笑道:“伯公,这笔钱岂不是来得得正好!”

  智伯道:“这是什么话?我不但没收下,而且还倒赔了一千两黄金去。”

  豫让一怔问道:“伯公,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得知夫人是跟先生一起离开的。心中十分高兴,奇士才女,天作之合,自然要加以成全,所以我附上黄金千两,连同原金,一起送给那使者,明白地告诉他,这是为先生聘娶夫人的妆金,虽是只得原金的十分之一,但却是我拿得出的全部库存了……”

  文姜道:“伯公不受他的金子也罢了,干嘛还要给他钱呢?这根本是不必要的。”

  智伯道:“贤伉俪虽是天成的佳侣。但究竟是范中行聘娶在先,我是想为二位正名,免落情奔之讥。”

  文姜轻声一叹道:“伯公,妾身不值什么,伯公此举,只是爱惜豫让而已。”

  智伯道:“是的,河东的百姓们,对豫先生敬若神明,我也十分地尊重他,不让他有半点的非议之处!”

  豫让道:“伯公虽是一片爱惜之意,但是对豫让的了解却不够。豫让平生别无他善?唯生性一毫不非取,这是可以质诸神明的。”

  “先生误会了,”智伯道:“荀瑶并非怀疑先生的品德。”

  豫让道:“豫让既然一毫不非取,又怎会谋夺主妇,诱拐情奔,陷伯公于不义呢?”

  智伯面红耳赤,呐呐不知所云。

  文姜笑道:“郎君,这不能怪伯公的,因为我是范邑城主夫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怎会有人知道我是取得范中行的同意的?”

  “什么?”智伯问道:“范中行自己同意的?那他干嘛还来这一手?”

  “我在未嫁之先,就跟他商议好的。唯恐口说无凭,特地还立简为语,说明我随时都有离开的身由。这是范中行亲自立下的同意书,证人是王飞虎,伯公请过目。”说罢她把一卷竹简呈上。

  智伯看了后。欣然地笑道:“这就更好了,范中行大以为我正在需要钱,才以重金为饵,想要把夫人送回去。我向他表示了我的态度,这下子他就死心了。”

  豫让道:“伯公,那豫让没有想到,伯公何必急着要给他金子呢?”

  “那是我为先生尽的心,跟先生来不来无关。”

  “假如我根本不来了,伯公这钱不是花得太冤枉!”

  智伯大笑道:“不冤枉,为成就一双侠侣,这点金子也是值得的。”

  豫让感动地下拜道:“伯公待豫让实在太厚,豫让不知将要如何报答。”

  智伯连忙扶他起来道:“先生,万不可如此,先生肯惠临赐顾,是荀瑶借重于先生之处多。”然后又对王飞虎说道:“王壮士,范中行也有话说,他对壮士十分倚重,万望先生能回去帮助他。”

  王飞虎道:“小人追随预大哥,心意已决,不回去了。”

  智伯道:“王壮士肯留在河东,我是万分欢迎的,而且我对壮士的借重,也不会少于豫先生。方才我只是转达了范中行的话,其实壮士真要回去,我也会用尽方法来留驾的。”

  王飞虎感动地道:“伯公,小人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壮士太自谦了,壮士在范邑把范中行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那就是了不起的成就,河东也需要壮士这样一位干才来整顿一下,今天我实在太高兴了,能得三位人杰来临,这值得庆祝,来人,吩咐厨下,立摆酒宴……”

  这一项接风的酒宴的确很丰盛,酒是最好的,菜也是精心烹饪的,全牛、全羊、鸭猪鹿鱼蔬,百珍俱陈。

  智伯不但邀请所有的门客参加了,而且还叫自己的妻子也出来参加宴会。

  伯夫人雍容端庄,一点架子都没有,跟大家欢笑谈天,亲如家人,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酒后,豫让夫妇被送到专门准备的宾舍中休息,豫让倒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儿太华丽了,几乎就像是皇宫,两名锦裳的宫女前来侍候,她们自报名字,一个叫雪娘,一个叫依奴。

  她们是伯夫人特地遣来侍候文姜的。

  文姜问道:“依奴,伯公府邸中,这样的宾舍有多少?”

  “有十七幢,不过以此间最为精美。”

  “伯公他们自己住在那里?”

  “在前进大堂的旁边。”

  “那里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宫室呀!”

  “是不大,两间木舍,一间作为卧室,一间则是伯君夫妇纺织之处。”

  “织布之处?难道他们还自己织布?”

  “是的,伯夫人不但精于纺织,而且擅专养蚕,他们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织绢。自己缝制的。”

  “这不是太辛苦了吗?”

  依奴道:“是的,她经常忙得深夜不寐,可是黎明即起,操持家务,比谁都勤快。”

  “她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呢?不需要她如此的。”

  依奴道:“是的,伯公也要她不必加此,可是她说:我们要老百姓辛勤的工作,自己就应该先做到,这样才能叫大家都明白,他们所缴纳的蚕绢,都是用在正当的用途上,她跟伯公并没有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老百姓对智伯的看法如何?”

  “爱戴极了,虽然河东的地方常有水患,收成也不好,而且岁纳又比别处高,但百姓们没有一个叫屈,也没有一家抗纳不缴。河东没有催租吏,也无须公差登门收租,老百姓都是自己到时候就把粟绢挑了来,不用斗量,不用尺度,绝不会短少,只有多出来的……”

  文姜听得呆了道:“他们如此拥戴智伯?”

  “夫人也许不信,但可以自己去看,也可以任意找一个老百姓来问,他们的答案不会两样的。”

  “智伯贤能,受民爱戴,我是知道的,但想不到会如此之深,老百姓为什么要对智伯如此的拥护呢?”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贤明的领袖,他不但与民同甘苦,共患难,而且还深入民间,了解民隐,每年春耕,他都亲自下田耕作,从早到晚,一刻也不休息,这不是做作,他是实心实意地做。”

  “可是老百姓的生活并不好,捐纳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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