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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范中行发觉到豫让的不快,干笑一声道:“豫先生,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太忘恩负义,不过谋国之道,本来就是如此。智伯跟范邑并没有特别的交情,他为我们出头,绝不是为了道义,而是另有其目的。”

  豫让点点头道:“不错!智伯自己也跟我说过,如果要保护范邑不受侵犯,他只要不让许远的兵借道就行了,并不要他跑一趟,更不必冒生命之险去找许远面谈。”

  “可不是吗?我们要求他的也只是阻住许远的兵马过来,他居然跑去找许远,实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他不是为城主去的,城主不必为此不安!”

  “这个我知道,我跟他没这么深的交情,也不希望他冒这个险。幸亏他成功了,要是他失手,把自己陷进去不说,连我们范邑也跟着玉石俱焚,那才冤枉呢!”

  这种论调连文姜都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城主,你别忘了是我们惹的祸,也是我们反托他的。”

  “我知道,可是他那种解围的方法叫人不敢领教,要是不成功的话,许远挥军东下。我们连命都保不住,那还不如乖乖的向许远认罪,每年多贡上一些钱粮……

  文姜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豫让却冷冷的道:“城主,杀死范同的事总算告一段落,豫让的任务已告成,现在是特来告辞。”

  范中行并不意外。他心中也巴不得能早点送走这个祸患,尤其是知道文姜对豫让特别激赏时,更不想他留下来了。但是口中却不得不道:“豫先生怎么要走了呢?你答应留此一年的,现在只过了一半的时间。”

  “记得城主说过,豫某只要办妥了范同的纠纷,就可以离开了的。”

  “当然,当然。我是说过,而且我也不是以此强留先生。事实上先生为范邑出的大力太多了,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抵过先生所支的报酬,没有范同的事,先生要走,也没人能拦住先生。”

  “豫某却不是那种不告而行的人。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事事交代得明明白白,预约的期限还有半年,虽然城主口头答应过可以提前离去,但豫某是要退还一半的钱,这一包金片请城主收下。”

  说着他取出一个包包递了过去。

  范中行忙道:“先生说那里话!你为范邑解了危机,我还要好好的谢你呢!这金子绝不能收。何况我已经说过了,完成这一次任务后,先生可以走的……”

  豫让道:“反正我已告诉过城主了,也取得了城主的允诺,今天留此一宿,明天走时,我也不来辞行了。”

  他把金子安放在地上,回身欲行。文姜忍不住道:“豫先生志在千里,范邑这个小圈子是留不住先生的,但不知先生此去何方?”

  “上河东智怕那儿去。”

  “上河东去?智伯虽然对先生十分礼遇,但不会比在这儿更受恭敬吧!“那儿人才济济,也不像在这儿唯先生是。若是先生要继续从事游侠,我们是不敢挽留,若是居间作客,河东何如范邑呢!”

  豫让道:“我欠了智伯。”

  “先生又欠他什么?”

  “欠他两条人命。智怕这次上晋城去见许远,丧失了两名好手,我只有以一命为报。”

  “那是为了保护他自己而带去的。”

  “但是,智伯上晋城去,就是为了我。他听说我去见许远,怕我失陷在那儿,这才赶了去接应我的。”

  “这怎么可能呢?他跟先生认识吗?”

  “不认识,但我有几个朋友在他的幕下作客,他从朋友的口中听说了我……”

  “这只是他说而已,是他仰慕先生之名,早就该着人相请的。”

  “他希望我去,可是他也知我不受人拘束,不肯在一个地方久留,所以才没有冒昧从事。他怕我拒绝一次之后,再也不便开口,因此他一直在等机会,在等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时候,然后才提出邀请。”

  “这次就是机会了吗?”

  “是的。他得知我将孤身前往许远军中探消息,也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绝对说服不了许远,所以才赶了去!”

  “那是出之我们的请求。”

  豫让笑道:“他说了,若是范邑跟许远之间的摩擦,他绝不会插手,因为这本不关他的事,否则上次范同带了五十骑过境,他就不会放行。他之所以答应为范邑说项,就是为了我的缘故。”

  “先生相信他的话吗?”

  “乍听很难相信,可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冒险的理由。夫人能指出来吗?”

  文姜也说不出来,智伯荀瑶以千金之躯,伯君之尊,居然轻身进入敌方大营,实在没理由。要不然,他真是为了营救豫让去的,但那可能吗?

  她想了一下才道:“先生,你以为他是为了结交你吗?”

  “当然不是。他胸怀大志,也不是豪侠中人,不会只为了道义而结交我。他要拉拢我为他所用,帮他练兵,帮他策划扩展,甚至于替他作刺客。”

  “这可知他是有所为而去的。”

  “我知道。但是他所付的代价很大,他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而且也幸亏有他帮助,否则我绝无可能从许远的军中生还。”

  “最后是先生挟持了许远而救他出围。”

  “那是另一回事,他为我而去是毫无疑问。”

  “这是权术,是苦肉计!”

  豫让叹道:“不管他的目的何在,他是以生命来争取我这个人,就值得为他卖命了。我在别人心目中,只是一名剑客,充其量也只能做做打手刺客而已,但是他却能看重我其他的能力,这份知己之情。也值得我以死相报了,这是任何人不能给我的。”

  文姜轻叹道:“智伯的确是个人杰,他能见到先生别人见不到的长处,只此一端,也是我们不能比的,所以我也不再说挽留的话了,敬奉一杯,祝先生此去鹏程万里,创下不朽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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