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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吴丁香道:“这位张君有些问题无法作答,可见得他是奉命行事,所以我们多说也是无益。”

  李益道:“这真是很奇怪之事,我觉得他似是很有地位之人,气派与常人不同。可是,他竟是奉命行事的……”

  张君道:“世间有许多事,难以解释得明白,关于这一点,你们不用多费脑筋。”

  李益沉吟了一下,问道:“张君,你不是普通的人,当然不致于畏首畏尾,请问你可知道赵姑娘是谁?”

  张君谈淡道:“她是吴丁香,人称‘紫衣玉箫’,可惜今晚她没有穿紫衣服,显然有所逊色了。”

  李益顿时呆住,敢情这人已晓得吴丁香的来历,则不问可知,今日的处境,凶险无比。

  仅仅是他与吴丁香在一起露面之事,已足以使洛川派之人,向他下毒手了。何况他还曾经与吴丁香拥吻,被人看见。

  他倒不是完全怕死,而是在恐惧之中,又有懊惜之感。因为他与吴丁香的关系,只不过是一吻而已。

  但目下他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爱恋上这个少妇,因而对于未能与她缠绵厮偎—段日子,感到异常的遗憾。

  吴丁香轻叹一声,道:“李郎,真对不起,我这个不祥的人,连累你啦!”

  李益豪情忽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道:“别这么想,这是命运,不是你的罪过,你一定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现下晓得你是真心垂青于我,我的心中感到非常安慰……”

  吴丁香感激得涌出泪水,她暗息忖道:“这几句深情的话,在我这等残花败柳之人听来,真是感到难以置信。啊!老天爷垂怜,请让我用我的生命,挽救李郎吧!我死了没有什么,但他正当英年有为,家有双亲……”

  她想到心酸处,不由得频频洒泪。

  张君发出冷淡淡的声音、道:“你们何以表现出一派生离死别之状?”

  吴丁香怒从心起,恨声道:“不关你的事。”

  张君发出晒笑之声,道:“这话好没道理,你们是被我拦住,方致如此,为何又说现我无关呢?”

  吴丁香没话可说,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坏蛋恶汉,天下间没有比你更可恨的人了……”

  张君平静地道:“你错了,我还不是最可恶的人,我以前可有一度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恶人,谁知大大不然,所以我必须声明,我当不起这等美誉。”

  他侃侃道来,似乎对于作为“恶人”之事,真是一种荣誉似的。

  李益定定神,问道:“阿香,这人是谁,你猜得出么?”

  吴丁香道:“我不知道,他一定是个狂人。”

  突然间两人都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之感,你们并非厌恶对方,对象也不是那“张君”。

  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却找不到对象,他不知为何会如此?

  假如他们皆是多愁善感之人,碰上这么恶劣的心情,似乎世上事事皆可憎厌,毫无趣味可言。

  则他们可能会兴起“自杀”的厌世念头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望一眼,李益握住她的手,陡然觉得勇气泛涌,足以和这一阵“厌恶”之感对抗。

  吴丁香方面也是一样,李益传给她的温暖,使她忽然恢复了生机,也恢复了精细灵警的脑筋。

  她迅快忖道:“这种感觉,显然不是发自我们的内心,而是外间某种情况,使我们感到憎厌烦闷。此外,这已是第二次发生的现象了,难道是姓张那家伙使用的手段么?”

  这个想法,马上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因为这等猜想,未免太荒诞无稽了,那里有人能在无声无息之中,令人生出如此厌烦的感觉呢?

  张君没有作声,李、吴二人亦不说话,过了一阵,马车后面数尺之处,突然传来人语之声。

  此人的话声送到他们耳中,马上使他们鲜明地勾出一幅人像。

  那是一张凶横的悍泼的面孔,也就是市井间偶然可以见到的,叉着手骂遍整条街道的泼妇的形象。

  这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吴丁香,你的丈夫呢?”

  吴丁香忍气吞声的道:“你是谁?”

  那个女人道:“你何不回头瞧瞧?”

  吴丁香尚未开口,李益已道:“别瞧,一定是很可怕的人。”

  那个女人发出一阵乖厌的笑声,纵然是十余岁的童子,也听得出她的声音,十分悍泼恶毒。

  假如谁娶了她,定须日夕提妨她会谋杀亲夫。

  吴丁香道:“不妨事……”

  她回头看时,但见后座上坐着一个女人,穿着浅色衣服,面貌轮廓,不但不丑,反而相当娟秀。

  她嫌看得不清楚,啦一声打着了火摺子,燃点起车上的小风灯。

  灯光之下,只见这个女人,年约三十左右,面貌娟秀。不过身上的衣服,颜色似黄非黄,似白非白,看起来教人生出不舒服之感。

  吴丁香道:“我看过啦:“

  那女人道:“你还是认不出来么?”

  吴丁香疑惑道:“我们曾经见过面,是也不是?”

  那女人摇摇头,头顶上盘着的髻,忽然松开,长发垂下来,掩住了半边面孔,顿时令人觉得她十分丑恶。

  吴丁香突然醒悟,道:“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两面罗刹’钱如命么?”

  那女人纵声而笑,道:“不错,敢情我的名气,尚在世间流传末衰。”

  吴丁香道:“你已有好些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吧?”

  两面罗刹钱如命道:“不错,大约有六七年了。”

  吴丁香慎地措词问道:“今晚你忽然现身,敢是对小妹有什么指教?”

  两面罗刹道:“马车前面之人,你可认得?”

  吴丁香道:“不认得。”

  两面罗刹钱如命忽然改变话题,问道:“这个姓李的书生,是你的新情人么?”

  吴丁香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好象很不客气呢?”

  钱如命冷笑道:“客气?谁要跟你客气?我若是拿下你和这厮,交给洛川派的姚文泰,你猜我可以得到多少报酬么?告诉你,一万两,最少这个数目。”

  李益听到此处,差点已坐不住要跳车逃开。

  倒不是因为她的打算使他震惧,而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厌恶”之感,迫得他想这样做。

  这种“厌恶”之感,显然是由于两面罗刹钱如命在旁边使然,假如远离她,大概就会消失。

  吴丁香冷冷道:“假如你我公平决斗,则我若是被擒,也只好认命,你要不要试试看?”

  钱如命道:“好极了,就在这儿动手么?”

  吴丁香道:“那儿都是一样,假如你无法擒下小妹,我们以后互不侵犯,你可答应?”

  钱如命道:“使得,若是那样,我不但不会侵犯你,还替你保守秘密,包括马车前面那个张君在内……”

  她飘身下地,吴丁香捏捏李益的手,表示无言的安慰,然后也跃了下车。

  李益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心中厌恶之感全消。

  他虽然眼力不济,可是吴、钱两女想隔不远,穿的又是浅色衣服,是以看得见她们进退起落的人影。

  对于她们武功上的强弱,李益一丁点也瞧不出头绪。不过他有他的想法,认为吴丁香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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