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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这间客店,是裴夫人与樊泛落脚之地,此外,还有两个少林寺的僧侣。

  高青云盘算着如要杀死裴夫人,唯有诱她出店,始能下手。但棘手的是她如何肯静静的出来呢?

  他眼睛一转,已想到办法,当下直奔柜台,轻轻拿起毛笔和白纸,迅快写道:“请即至街末牌坊下见面,有要事奉商。”

  下面写着“知名不具”等字。

  他晓得裴夫人看了此信时,必会以为是峨嵋名家陆一瓢所写。因此她必会悄然前往赴约。

  这时他才伸手推醒店伙,给他一锭银子,要他送信给裴夫人。

  店伙裂着嘴奔去,他也转身回到院中,先把店门拉开一点缝隙,向外张望。但直觉地猜到是陆一瓢。

  他迅快忖道:“唉!这太愚笨了,陆一瓢当然会来找她的,现在等到他们一碰面,马上就揭穿我的手法。而他们也必定提高警觉,不会再受我欺骗了。”

  他只张望了一下,就缩在旁边的一株树后。刚藏好身形,店里已奔出一人,高髻盘顶,一身贴体黑衣,显现出成熟动人的曲线。

  这个女人正是风阳神钩门的裴夫人,她一迳开门出去直奔街上。

  高青云忖道:“这个淫妇胆子大得很,居然毫不掩饰行藏,难道她一点都不怕别人看见?而公然偷人么?”

  他感到事情甚是可疑,是以并不立刻追出去。

  眨眼间店内闪出一道人影,一晃就到了大门口,拉开木门,侧身出去。此人才出去,便发出一声低哼。

  高青云点点头,忖道:“是了,裴夫人一定守在门外,等候这人跟出来,施以暗算。敢情刚才的不掩饰行藏,竟是诱敌之计?”

  门外没有传来人体倒地之声,高青云两掌贴着墙壁,条大壁虎似的游上去,借着伸过墙头的枝叶掩蔽,向外窥望。

  但见数丈外人影闪动,原来裴夫人已挟着被她暗算之人,迅快奔去。

  高青云约她到那边牌楼下,本是胸有成竹。

  这刻立即行动,绕路而去。当他抵达牌楼上面,藏好身子时,裴夫人也不过比他早一点儿到达而已。

  嗡嗡的语声传上来,送入高青云耳中。他凝神聆听,裴夫人说道:“我正想找你……”

  陆一瓢道:“有话等一会再说,先把这厮处理好。”

  裴夫人道:“时间充裕得很,我自己就能处理了。”

  陆一瓢道:“那边有个地方,甚是幽秘。”

  裴夫人道:“这儿也很幽秘呀!”

  高青云心中大起反感,忖道:“这个女人真是个淫贱得很,在这等通街大道的处所,便想就地解决,太不要脸啦!”

  陆一瓢也道:“这儿不行吧?”

  裴夫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好,你先头领路。”

  这两人走出阴暗的牌楼底,眨眼间就折入一条巷子内。

  高青去施展出极上乘的跟踪绝学,不久,已无声无息地掩入一座小院内的走廊上,聆听着窗内的说话。

  房内已点燃起灯光,陆一瓢道:“这个地方怎么样?我可费了不少气力才租下来的。”

  裴夫人道:“还不错,这些布置,很有一点情调。”

  陆一瓢道:“把死人放在院中好不好?”

  裴夫人道:“放在房内妥当些,对不对?”

  陆一瓢道:“但有这个死人在侧,实在使人感到扫兴。”

  裴夫人淡淡道:“我根本就没兴可扫呢!”

  陆一瓢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夫人道:“我意思是说不妨事。”

  陆一瓢道:“原来如此,我差点会错意了。”

  裴夫人道:“你本来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陆一瓢道:“我以为你对我已不发生兴趣,所以谈不到扫兴不扫兴,幸而不是如此,唉!自从在朱仙镇与你有过一夕缠绵之后,我整日介神魂颠倒,心中只有你的影子。”

  裴夫人道:“你说得太可怕了。”

  陆一瓢道:“我说的话都是出自肺腑……”

  高青云凭着一些轻微的声音,已知陆一瓢边说边把裴夫人抱在怀中,因此他放心大胆的从窗外窥看。

  但见室内灯光幽淡,照出房内雅淡的装饰陈设。同时也照出那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的形象。

  唯一能破坏这旖旎气氛的是地上那具尸体。

  裴夫人从陆一瓢怀中挣脱出来,道:“我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不必跟年轻人那般性急,对也不对?”

  陆一瓢道:“对不起,我实在渴望把你拥在怀中,以便碰触到你,当然我们都喜欢缠绵的情调,那才有意思。”

  裴夫人袅娜的走到床边,坐下来,灯光照出她的容貌,娇美之中,似乎含蕴着一股严肃意味。

  陆一瓢看了一阵,才走过去,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柔声道:“你有什么心事?”

  裴夫人道:“我们之间的奸情,早已有人晓得了。”

  陆一瓢吃了一惊,道:“可是真的?”

  裴夫人道:“我骗你作什,现在你也明白了,假如传到我丈夫耳中,将有怎样的后果,你猜也猜得出,是么?”

  陆一瓢道:“若然如此,我们得想法子制止。”

  裴夫人道:“没有办法,唯一可行之计,就是我们从今以后,永不见面当然啦,我指的是私下的见面。”

  陆一瓢沉吟一下,道:“这果然是唯一简易可行之计,但你永远想象不到,我将会如何的痛苦?我是真心话,你别笑我。”

  裴夫人一楞,显然对方的一片真情,使她感到意外,因而有无从招架之感。她默然无语,注视着对方。

  陆一瓢放开手,退到一张椅子坐下,叹一口气,道:“谈情说爱,本是少年们的事。老实说,我自家也想不到陷溺得如引之深,讲起来真有点不好意思。”

  裴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就没有权利谈情说爱么?”

  陆一瓢道:“年纪固然是一个问题,咱们各有家累,亦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呢!纵然大家可以抛弃一切,但……”

  裴夫人道:“但是什么?有人不肯放过么?”

  陆一瓢点点头,伸手指指地上的尸体,道:“此人虽死,但并非意味一切问题都告结束,对不对?”

  裴夫人道:“是的,你先把他弄出去,好不好?”

  她方才拒绝把尸体弄出去,如今却作此建议,可见得情况大有改变了。

  陆一瓢岂有反对之理?当即把那具尸体,放在院中。

  回到房内,但见裴夫人含愁脉脉,眉宇之间,笼罩着一股动人的幽怨。

  陆一瓢捏拳击掌,不安地度了一个圈子,最后停步在裴夫人面前,道:“你以前爱过人没有?”

  裴夫人点头:“爱过。”

  陆一瓢道:“你现在还想念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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