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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金恭友完全沉迷在画中,不但全神贯注,而且流露出热烈、倾慕甚至缠绵的表情,她冯翠岚十分感动。

  这幅画只画了一点点,冯翠岚蓦地一惊,因为她敏锐的感觉告诉她,有人正在窗上窥看他们。

  由于这间书房是在楼上,所以目下窗外窥看之下,必是身怀武功之士,定非本宅之人无疑。

  她隐隐感到外面还不止一个人,是以十分震动。

  但她仍然假装不知,端坐如故,好象是等候金恭友随时看她的面貌,以便画入图画中一般。

  那幅水墨半身肖像,已经悬挂在橱门上,因此之故,窗外之人,得以一目了然,看得出画的是她。

  她紧张地等候破窗而入一刹那,但等了一阵,不但没有动静,反而听到阵极低微的语声。

  其中一个人道:“这画师真不错呢!”

  另一个人道:“看来他们是夫妻吧?半夜起来作画,这等雅兴真不浅呢!”

  先前那人道:“走吧,那边警讯已发出好一阵啦!”

  第二个人道:“唉!假如那肖像肯卖的话,兄弟愿出一百两购藏,真是美极了。”

  第一个人道:“算啦!等明儿再来此地找他们商量,目下驰援要紧,还有就是这个画中的女子,长得如此美丽,若是买了此画,提防会得单思病。”

  话声自此便告寂然,冯翠岚等了一阵,方敢认定那两人已经起了。

  她起身走下窗户,一面付道:“听他们的对话,可知必是正正经经的人,如果是黑道的邪派人物,只要欢喜,还不是强夺了去,那里肯破费大笔银子商购呢?”

  念头转动之际,迅即从窗纸上一个破洞,窥望出去,但见外面杳无人迹,那两人果然已经离开了。

  她暗暗好笑,又付道:“假如他们明天向此宅主人,商量购画之事,一定弄得主人莫名其妙。”

  金恭友仍然埋头作画,下笔忽快忽慢。

  她转到后面,伸头一看,只见纸上已出现了一个裸体女子,面容迫肖自己,身上各部份的线条,匀称之极。

  冯翠岚细细看了一会,突然发现这幅裸女画,不但神情生动,媚艳无比,最要命的还是那种迫人的真实感。

  换句放说,画中的她,所有的起伏的曲线,都宛如实体,人生出可以捏摸的立体感觉。

  由于这一点,冯翠岚禁不住联想到自己曾经被他抚摸过乳房以及其他部份之事,她不觉面红起来,忖道:“观察力锐利之人一定能从这迫真的感觉中,瞧出我曾被他触模过这回事,因为他除了表现出对我的观感,如温柔、纯洁、智慧等等特点之外,还极力表现了这种‘触摸’之感。”

  在理论上,现到性格气质以至美丑等抽象的形象。固然为艰深困难,但要表现一种属于抽象而又是实在的感觉,例如“触摸”,自然更为困难,要知触摸是一个事实,但这种感觉却无法看得见。

  因此,这是没有法子直接表现出来的,只能以暗示衬托的手法表现。

  画图上随着金恭友的画笔涂染,更为清晰浮突。

  冯翠岚极力使自己保持客观的心情以观赏,但觉那抚媚娇艳有容貌,那充满暖滑的胴体,使人感到非常可爱,而且迫真到可以触模,却没有淫亵的意味。

  她突然如有所悟,循道:“对了:这与我前在爹爹宝库中所见的淫画的不同之处,正是在于微妙的分别而已,但也许我身为女子,所以感觉略有不同。”

  金恭友搁下笔,长长透一口气,道:“只差一点背景就行啦!”

  冯翠岚立即提出心中的疑问,道:“你这幅画,与一些名家的巧手画的裸女秘戏图,有何分别。”

  金恭友睁大双眼,道:“不同!不同!只要是懂得审美之,人第一眼看了,心中只觉得美,而不会生出淫亵之念。当然啦!惹是长信细看,不免会涉及遐想,又或者碰上淫邪之人,也就不可与言‘真美’的境界了。”

  冯翠岚心中甚喜,因为金恭友说出来的理论,与她刚才心中所想,竟然暗合,而且令她微感惊异的是,她忽然觉得自己非常了解这位画家。

  金恭友又道:“我再也不作这一类的画啦!”

  话声之中,流露出感慨之意。

  冯翠岚道:“是不是你觉得太满意了,以后有绝响之感?”

  金恭友点点头,眼中尽是感激之意。

  他的感激,是因为冯翠岚能够完全体会他的心情,从他发生创作的冲动时开始,直迄此刻,她都那么洞达一切。

  常人也许认为这些都是微不足道之事,可是在一个擅画的艺术家而言,这却是比什么都珍贵的遇合。

  冯翠岚又道:“如此决定也好,免得我有太多的裸画流世,给人们评论观赏,那是很不好意思的事,对不以?”

  金恭友笑一笑,道:“你放心,莫说我已画不出比这一幅更好的,所以不会再动笔,就算我再画,也不肯让这些画流传俗世。”

  冯翠岚暗暗耽心起来,道:“那么一幅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金恭友道:“待我们玩赏够了,便烧毁它。”

  冯翠岚道:“虽然此举含意卓绝高雅,可是把心血轻轻焚毁,我实在很难不生出可惜之感呢!”

  金恭友道:“画中之人是你,难道你肯让俗眼所污么?天知道一般的俗子,看了此画,心中会生出什么念头?”

  冯翠岚道:“谁能管得这许多,人家怎样想,由得他去,不然的话我们的心灵岂不是反而受到拘束了么?”

  金恭友怔一下,沉思地道:“是的,你这话有理。”

  冯翠岚笑一笑,还未说话,金恭友又道:“我真奇怪,你的见解何以能如此高妙,恕我得罪,你不是天人呀!”

  冯翠岚道:“老实告诉你,这些道理,都与武功相通,我曾虔心苦修剑道,时时会想到许许多多的问题。”

  她停顿一下,又道:“举个例说,我修习的一本剑经,乃是剑道中至为珍贵的秘发,因此,我不免有时会想到,我练成之后,要不要毁去此经?如若毁去,普天之下,以及将来,决无人胜得过我。”

  金恭友欣然而笑,道:“照你刚才的意见,你始终没有毁去剑经了?这是对的,如此绝艺自应永远流传人间才是。”

  冯翠岚道:“瞧!这正是我惋惜的心理呀!”

  他们相视而笑,但觉相互间有一种至为微妙密合的默契,这种了解,使他们感到心灵富足充实的快乐。

  这种快乐,出自心灵,与感官上获得的快乐,性质完全不同,而这一点,正是“高雅”与“庸俗”的分水岭。

  晨曦中,他们携画悄然离开此宅,也离开了朱仙镇。

  且说阿烈当时出去诱敌,此举非常成功,因为他一下子就把极乐教所有高手都引去了。

  他认出极乐教主李天东、柳飘香、余泰乾、管大师等人,此外,尚有两个蒙面人,则末见过。

  自然李天东等人都是蒙面的,只是柳飘香例外,不过他还是认得李天东就是丐帮帮主陆鸣宇。

  和他动手的计有管大师、余泰乾和另一个蒙面人,俱是一流高手,但阿烈却能能够应付,打得有声有色。

  原来阿烈这一次动手,心中早有打算,最重要的有两点,一是他须尽所有之力,以撑局面,使冯翠岚安然逃走。

  二是他深知必会被对方击中,这是无当避免的,因此他心理上已豁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只求还击得手。

  这么一来,他能够专门以攻代守,往往以两败俱伤的手法,迫退了敌人的巧妙招式,同时由于斗志旺盛,心无顾忌,放手拼博,反而显得反应灵敏无比,手法狠毒凶横,一时迫住了那三名高手,近不得他的身。

  他是极乐教欲得而甘心之人,所以陆鸣宇也不顾一切,集中力量来对付他,决意要先收拾了他,才说别的。

  这一场狠点,只看得陆鸣宇等人无不皱眉摇头,十分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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