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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冯翠岚打断他的话:“胡说,你后面站着的是谁?”

  对方为之一怔,连忙回头望去。

  冯翠岚已欺到切近,玉指点去,戳在对方胸口。

  那大汉一声没哼,身子向后便倒。冯翠岚一手已取过他手中之剑,而且等他倒下后,又把剑鞘拿了。

  灯笼掉在地上,没有熄灭。

  金恭友远远望见,赶紧跑上来,顺手把床单捡起带着。

  他道:“决点披上床单,免得着凉。”

  冯翠岚不禁一怔,站着不动,任得他把床单披在自己身上。芳心之中情绪一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要知她也是属于手段狠毒一类的人,由于刚才之事,她取过敌人之剑时,杀机忽起,决意刺死金恭友。

  照事论事,这本是处理此一问题的上佳之法。除了过于冷酷无情,可以批评之外,别无暇疵了。

  然而金恭友一走过来,就关心地要她披上床单保暖,可见得他实在有一份真情,并非纯是欲念。

  她一体察出这一点,顿时感到困扰了。

  金恭友捡起灯笼,又道:“我们往前走吧”

  冯翠岚点点头,默然行去。

  走了十来步,金恭友突然停步,回头道:“冯姑娘,刚才的事,我心中实在非常不安,务请原谅。”

  冯翠岚道:“你很后悔么?”

  金恭友道:“是的,因为我想到你那位朋友。”

  冯翠岚听到他提到阿烈,不禁暗暗泛起惭愧,付道:“我从分手那一天,心中时时刻刻想到阿烈,所以我以为已深深爱上了他,但我刚才却任得别一个男人拥吻。唉!当时难道我不知道他不是阿烈么?不。我明明知道的。”

  金恭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道:“再说,小可也自知配不上姑娘这等巾国奇人,以你的本领,以及你有美丽,小可那有亵渎的资格呢?”

  他不但说得谦卑,同时还流露出强烈的崇拜之意。

  冯翠岚受用得很,微微一笑,道:“走吧!我们谁也不要把刚才之事记在心上。”

  金恭友轻轻叹一口气,道:“是的,理应如此。”转过身子,向前行去。

  不久,他们已出了秘道,原来是邻家的花园中,出口处是一座假山,门户装置精巧,关闭之时,连邻家的主人也无法看得出来,金恭友已反灯笼丢弃在秘道之中,以免被人发现。

  园中夜风吹刮,金恭友冷得直发抖。

  他们正穿过花园之时,冯翠岚突然一把拉住他,缩入树业中,她不必说,金恭友也知道有人来了。

  不久,一条人影迅快从丈许外经过,正是向极乐教那座宅院那边奔去,大概是因为相距尚远,是以此人奔得之,时既不掩藏身形,又不时碰到树枝,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这条人影过后,冯翠岚才发觉金恭友发抖的情形。

  她低低问道:“你很害怕么?”

  金恭友道:“是的,但天气也冷得很。”

  冯翠岚轻轻道:“你抱着我,但会暖和一点。”

  金恭友迟疑一下,才那样做了。

  冯翠岚暗运内功,逼出热力,金恭友马上就感到好象抱着—个火炉一般,四肢百体,顿时温暖之极。

  当然这等滋味比抱着一个火炉,又大大不相同,但金恭友一想到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她之时,禁不住叹息出声。

  他心中充满了惆怅,不由记起“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诗句,在将来他回想起这一段奇异的动人的遭遇时,一定感到非常遗憾。

  这种悬想,使他心头泛起一股淡淡的哀愁,为了珍惜这一瞬间的温存,他使用了全身的一切感觉去拥抱她,享受她身体的温暖。嗅吸她秀发上的香味,以及她在自己怀中那种柔软可爱的感觉。

  过了一阵,只听冯翠岚道:“大概没有人来啦!”

  金恭友恋恋不舍地放松双臂,接着忍不住向她说道:“现在若是有纸笔的话就好了。”

  冯翠岚柔声道:“你还有兴趣作画么?”

  金恭友道:“不但有兴趣,而且简直是渴望画点什么?”

  冯翠岚回过头来,微笑道:“我好象能了解你的心情。”

  她口中的气息喷到他脸上,使他感觉出距离是那么近。

  但他不敢做出吻她的动作,只感激地道:“谢谢你,有时候能被人了解,真值得终身感念。”

  冯翠岚道:“是的,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停歇一下,又道:“走!我们去找点纸笔,此外,我们都需要一点衣服,对不对?”

  金恭友这刻决不会反对她的意见,当下两人起身,不向园外走,反而直奔向屋子,冯翠岚嘱他在外面等侯,自个儿丢下床单,光着身子跃入屋宇之内。

  不久之后,冯翠岚象风中飘絮一般,落在他身边。

  只见她身上已穿上衣服,而且是女装。

  金恭友道:“你找到衣服了?”

  冯翠岚道:“不但是衣服,连纸笔都有啦,跟我来。”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迳行入屋,只穿过一重院墙,便登上一座小楼,冯翠岚点着灯火,满意地四顾。

  这座小楼,四面皆窗,不过由于天冷,所以窗门关得很严,四壁都有书橱,向花园那边窗下,有一桌特长的书桌,大堪画画。

  如此精致的书房,若在白天,尚可凭窗望见园景,益添雅趣,可见得此屋主人,胸有丘壑,必是饱学风雅之士。

  现成的纸和笔,以及合适的书房,激起了金恭友更为热烈的创作欲,他一迳走到桌边,展纸提笔,润毫寻思。

  冯翠岚悄然出去,片刻便又回转。

  金恭友突然觉得身上一暖,原来她把一件皮袍,披在他身上,这正是他目下最需要之物,不禁十分感激。

  他已构思好,当即挥毫染画,先是画了一张水墨的半身像,面貌宛然,任何人都认得出是冯翠岚。

  画完之后,他把橱中的颜料搬出来,一声不响地准备。

  冯翠岚细细把那肖像看了一阵,道:“好极了,只怕比我本人美得太多啦!”

  金恭友道:“不,绝不比你本人美。”

  冯翠岚道:“这等流动妩媚的眼波,以及那唇角一毫笑意,我就没有啦!”

  金恭友道:“你对自己的容貌,仅能揽镜自照,如何看得到这许多细微之处?”

  他停歇一下,郑重地道:“现在我打算画一幅你的全身像,但请你万万不可见怪,因为我要画的是你没有穿衣服的情景。”

  冯翠岚正要反对,但金恭友已经使起笔了,不禁想道:“原来我见怪与否,他都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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