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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曾老三道:“这话反面的意思,分明是希望我别喝,好让你拿给那个女孩子喝,哈!哈!有意思得很。”

  阿烈态度忽软,道:“这样好不好,我先让她喝一半……”

  曾老三道:“她等一会也不会渴死,你何必如此着急?”

  为了要使对方着急痛苦,便开始吸碗中之水。

  这曾老三不愧是‘鬼厌神憎“,他一边喝水,一边还细瞧阿烈着急的神情,欣赏他的痛苦。

  直到阿烈看得放弃地移开了目光,他才一吸而尽,随手一扬,那个水碗飞撞墙壁,发出清脆的进裂声,接着便是碎瓷片纷纷落地之声。

  阿烈受惊似地直退回程玄道身边,程玄道迟缓地站起身,说道:“飞卿,照顾着这个小女孩子。”

  曾老三笑道:“小女孩子?笑话,这对年青男女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干柴烈火。”

  他边说边笑,然而笑声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他的笑声本来一直是那么平板乏味,目下渗入了一点别的意思在内,顿时不再那么无聊可厌了。

  阿烈肚子里雪亮,晓得是那碗水中的毒药,已发生效力。

  他早先装模作样,就是利用对方喜欢使人痛苦的心理,使他赶快饮下那碗毒水。现在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得意,暗想:“那毒药何等厉害,欧阳姑娘曾警告过我,连溅在手上也不可以,你这可厌的家伙,喝下了一大碗,看你如何还能活命。”

  假如不是有程玄道在一旁,他一定开心的纵声大笑起来。

  但为了不让程玄道误会自己是个残忍嗜杀之徒,所以只在心中暗笑,同时藉抱持欧阳背的支作,掩饰面上的表情。

  程玄道却爆出得意的笑声,定睛望住对方。不但如此,还有一股杀剑气,直涌出去。

  曾老三焉能觉察不出对方随时随地能出剑攻到,然而他这刻正集中全力,抗拒剧毒。

  正是留下不可,走又不行。

  这一辈子,只旧以这刻最为张惶慌乱了。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之人,情知自己乃是江湖上一大厌物,几乎可以媲美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因此,程玄道如惹趁机杀死了他,天下武林中人,只有额手称快,决计无人会加以谴责。

  程玄道笑完之后,才道:“飞卿,你且望望那厮,好象是满面死相,大有凶多吉少之象。”

  阿烈抬头望去,点点道:“是呀!但现在似乎没有早先那么讨厌可憎了,不知是何缘故?”

  程玄道道:“你略施手段,便教他自坠圈套之中,目下他活得成活不成,只有老天晓得。”

  曾老三眨眨眼睛,心想:“原来这是那老道施展的手段,怪不得那少年懵然不知。我原以为那少年早已知情,作态引我入彀,若是那样,这个少年心计之工,实是足以使人震惊了……”

  他自知目下正处于危险之中,尤其是体中的剧毒,极为厉害。如若是旁人中了此毒,眼下早已肚烂肠穿而死了。

  程玄道妨他垂死前反击,是以目光如炬,注定在他身上。

  阿烈也是好奇地望着他。

  两人四道目光,把对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面色越来越白,眼神也渐渐昏弱。紧接着奇事发生,把个见多识广的程玄道,直瞧得目瞪口呆。

  阿烈初涉江湖,更是不在话下。

  原来那鬼厌神憎曾老三的眼眉毛,突然间纷纷掉下来,一根也不剩。

  使得他那紧张平凡无奇的面庞,出现了罕见的特微。对比之下,印象特别强烈和深刻,使人永远难以忘记。

  眼眉掉完之后,两边的须发也开始掉落,有如雨下,不一回工夫,整个头都变得光秃秃的。

  他那张白素素的面庞,在光秃秃的头卢衬托之下,显得异常可怕,而且任何人一眼望去,都可以察觉“死神”已站在他身边,等候着攫夺他的生命。

  程玄道哼了一声道:“无量寿佛,这厮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飞卿。你把那姑娘拖出去,我随后就来。”

  阿烈也不想看见他倒毙,尤其是对方形相如此可怕,若然倒下之时,还不知变得如何难看。

  因此他把欧阳菁纤巧而又香喷喷的娇躯,横抱起来,急急走出房外。

  殿内一片黑暗,不过经过一番折腾,离天亮已不远了。

  到了殿中,欧阳菁又开始发出呻吟之声,可见得她一直是强忍疼苦,同时神智犹在。

  刚才的经过,好都悉数知这

  她伸出双手揽住阿烈颈项,好象是求他爱护照顾。

  阿烈真想低头吻她,可是刚才曾老三的可怕印象,犹在脑中,所以他的绮念并不强烈。

  只听她继继续续的说话,他侧耳凑近她的嘴巴细听。

  欧阳菁道:“快……快走……那老道……迟早会收拾你……快走……”

  阿烈吃了一惊,道:“不会吧?他是正人君子……”

  欧阳菁道:“他必须杀死……我们……以免传出江湖……坏了他的名头。”

  阿烈心中不信,道:“现在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欧阳菁道:“快走……再迟便来不及了。”

  她的面颊偎依着他的,使他心中一片迷糊,也不忍得拂逆她的意思。当下向殿外走去。

  他们在黑暗中,奔行于旷野间,阿烈如果不是服过仙坛花露,业已脱胎换骨的话,别说这酷寒天气难以忍受,单是这崎岖之路,就夫法走得动了。

  天色放亮之时、阿烈停步回顾,说道:“前面有座村落,我们到那儿借地歇脚,顺便买点东西吃吧。”

  欧阳菁道:“不行!只要进入村落,消息就很快传出,被那老道查悉。”

  阿烈道:“那怎么办?啊:那边的塍陇上有一间草寮,要不要过去瞧瞧?”

  欧阳菁道:“好!目下既有风雪,必定无人留在寮中,我们不妨在那儿歇息一下。”

  她已经没有痛苦的现象。但她仍然让阿烈饱着,不肯下地行走。阿烈并不乏力,也乐得抱住这个美丽的少女,顷刻,已抵达那座草案。

  寮内果然一无人影,他进去之后,阿烈踢开一堆干草,把欧阳菁在草地上,然后掩上那柴扉

  他依从欧阳菁的话,在她身边落坐,柔声问道:“你觉得怎样了?”

  欧阳菁笑一笑,道:“好啦!好得足以起身杀人”

  阿烈眉头一皱,道:“拿杀人来比喻,似乎不大恰当吧?”

  欧阳菁道:“你如果不喜欢,我收回就是了。”

  她的目光,在阿烈面上转了向转,才又道:“你不怕我么?”

  阿烈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欧阳菁道:“因为你净在我面前装蒜,而我擅长使毒,假如一不高兴,向你加害,也不是奇怪之事。这一点,以你这般聪明之人,一定早已考虑过了。”

  她含笑而言,好象不是当真。但阿烈已见惯了含笑杀人之辈,所以并不把她的话当作说笑。

  欧阳菁又道:“现在我们共有两个敌人,在你说来,却有三个之多。”

  阿烈道:“就算连你也加上,我也只有两个敌人才是。”

  欧阳菁道:“你忘记了那鬼厌神憎曾老三么?”

  阿烈讶道:“他还活得成?”


  欧阳菁道:“起先,我也被他瞒过,但现在才想起来,原来他是施展‘金蝉脱壳大法’,把毒力附在他那一层外皮上脱掉。这个人功力奇高,鬼计多端,真是可怕!”

  阿烈道:“假如他真的死不了,那果然是极为可怕之事,至于你和那位老道长,大概不会对我怎样。”

  欧阳菁冷冷一笑,道:“老道会不会找你麻烦,我不知道,但说到我,可说不定了,除非我爱上了你,但这恐怕不大可能。”

  阿烈记起自己曾偷偷吻她之事,心中一惊,忖道:“莫非她为了那件事恼了我?”

  欧阳菁见他变色,咯咯而笑,道:“这就对了,你诚然长得英俊,人也聪明。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你休想我会移情别恋。”

  阿烈缓缓道:“就算如此,我对你也没有害处,你何须对付于我?

  欧阳菁道:“我为了自家着想,非取你性命,然后埋藏起你的尸体不可,那时候曾老三和那老道都急于先找到你,我便可以轻松自在了。

  阿烈摇摇头,道:“你这个想法,未必行得通。再说这等用心,也太狠毒了,只不知你打算何时下手?用刀呢?抑或用毒?”

  欧阳菁讶道:“你问之何益?难道准备抗拒么?

  阿烈道:“我真想不通这世上之人,何以尽多心狠心辣之辈?咱们明明无冤无仇,甚至还可以说我曾帮过你忙。然而,你却转过来要杀死我?唉……”

  欧阳菁冷冷道:“好吧!我把真正原因告诉你,我非杀死你不可之故,便是因为我生怕自己会爱上了你,这是我的大忌,万万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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