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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挑灯夜战”的阵势已摆好,最后那书僮送一把刀来,双手捧到冷见愁面前。

  冷见愁并没有立即伸手去接,目光透过面上迷雾盯住书童。那是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庞,眉毛长弯,眼珠黑而灵活,透出狡黠或者惊疑神情,好象敏感多疑的兔子忽然和猎人面面相对。

  冷见愁声音变成冷腥狠辣,道:“你只要小指头动一下我就打烂你的面孔。”

  书像全身露出僵木的痕迹,果然连小指也不敢动一下,除了眼中闪着震惊的神情外,白白的脸上已有许多颗冷汗渗出。

  冷见愁又道:“我给过你三个出手暗算的机会,但你都错过了,你想与我面面相对时才动手,那时你可以看见我的惊讶,恐惧和痛苦

  “烟雨江南”严星雨居然负手站在一边看热闹,一句话都不说。

  冷见愁道:“你不是人,只是一人刺狠。”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书僮”的衣服,看得见书僮的双肩肩尖,手肝,膝盖等地方,都藏着布满细针的皮垫,任何人若是被他滚入怀中,非被刺得到处都是针伤不可,如果细针淬过毒,那就变成死尸。

  那书僮只敢眨眼,全身其他部分果真都不敢动,冷见愁既然说得出“打烂他面孔”,谁都不敢不信,同时谁也不愿意面孔变成稀烂苹果的样子。

  冷见愁哼了一声,道:“开口讲话可以,就是不许动,你左腕藏着的是什么暗器?大概是用机簧射出的毒针吧。”

  书僮道:“是……是一支钢管,内藏七支毒针十二粒毒砂……”他的声音本是孩童清脆的嗓子,现在已经嘶哑干燥。

  冷见愁道:“原来是四川‘不动阎罗’家的暗器,我记得好象叫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针砂可以一齐射光,也可以分两次发出?你是阎家的人了?”

  他大概忽然记起对方不是‘人’,立刻又道:“你不是刺猥,也不是男人,你知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有多少不同的特征?”

  书僮面色灰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烟雨江南”严星雨忽然开口,道:“冷见愁兄,这一位自称是阎家嫡裔,也是世上唯一还活着的阎家传人,芳名晓雅。”

  名字很好听,人也很雅致,尤其是用想象力。

  看到这清秀书僮把头发垂下,换下女装,再加上一点儿胭脂的话,必定有一清丽俗之美。

  卿本佳人,何以参与江湖仇杀之事?想当年四川不动阎罗威名赫赫,据说他曾经端坐在一方石台上,被一百余名披甲执盾的武林好手围攻。但他身不动手不抬,百余名武士全部仆毙。每个人都是在盾甲缝隙遮蔽不到处中了针砂之类歹毒暗器而死,这便是“不动阎罗”此一可怕外号的由来。

  如果阎晓雅真是“不动阎罗”的调裔,又得到秘传手法的话,的确可以仅仅小指头略动便取人性命,由自可窥见冷见愁的观察力惊人之至,因为他一开口就指出,“小指头都不许动”。

  目前的形势只有冷见愁和阎晓雅处于危机中,反正性命是别人的,所以严星雨悠悠道:“阎晓雅姑娘,我劝过你凡事务须三思,但你却一意孤行,可怜亦复可笑。”

  以我看来,冷见愁兄模行半壁河山绰绰有余裕,除非碰上拥有另一半天下的‘刀魔’呼延长寿……”

  “刀魔”呼延寿这个名官好象本身已带有妖魔味道,尤其是“烟雨江南”严星而亲口承认此人拥有一半天下,便绝对不会虚假。

  但冷见愁竟没有表现出丝毫好奇心,却忽然道:“你样子很好看,所以我很不想打烂你的脸孔。”言下之意,还是要打烂她的面孔。因此,阎晓雅的面色更加苍白。

  那个老人家从林中奔出来,急得一头大汗,远远厉声喊道:“冷见愁老爷休下毒手……”

  冷见愁不理他,又道:“阎晓雅,闭上眼睛,闭得越紧越好!”

  阎晓雅目光一闪,突然发觉冷见愁和她的距离不知不觉中近了半尺,她立刻骇然闭眼,当真紧紧闭着。

  老家人奔近茅亭,却见冷见愁的人已经在亭外。他惊愕地摔然停步,冷见愁道:“我的夜眼还过得去,但我仍然不喜欢黑暗。”话刚说完,廿余盏风灯悠然一齐熄灭,四下陷入一片漆黑中。

  这片黑暗来得如此突然,如果冷见愁还站在阎晓雅前面,他岂能躲得过阎晓雅的歹毒暗器?何况还有那老家人和虎视在侧的“烟雨江南”严星雨?

  冷见愁的身子像飞花浇叶般飘逸空灵,轻轻落在一个人后面。

  这个人所站之处,距那茅亭还有十七八丈,他一定是发现耀眼的灯光忽然熄灭,所以也就凝立不动,满脸俱是惊疑的表情。

  冷见愁伸手拍他肩头一下,那个身子一震,却感到喉间有一股热气扼住,发不出声息。

  冷见愁在他耳边悄悄道:“你来干吗?”

  那人全身肌肉神经忽然都松驰了,两手反抄,搂住冷见愁的腰。

  她的气味,特别是双手,冷见愁熟悉得无以复加,这个人就是很野很美的“雪婷”。她应该和爷爷在一起,照顾连四的伤势,何以忽然跑到这儿来?

  他们走了廿余丈远,雪婷发觉堵住喉咙那股热气不见了,当下双手勾搂住冷见愁臂膀,好象怕他忽然飞逝无踪,低声道:“你和他动手了没有?口气流露出无限关切挂念。

  “他就是‘烟雨江南’严星雨。”冷见愁自是会意,道:“没有,因为有别人打岔。”

  雪婷叹口气,道:“果然不出爷爷所料,他说你虽能顺顺利利见到严星雨,却不容易顺顺利利决战!”

  冷见愁道:“如果你爷爷能推测出来,可见得这种情况并非凑巧碰上,而是严星雨有心制造的。”

  雪婷道:“当然啦,你到底知不知道?严星雨成名十多年来,还没有人见过他的剑法?”

  冷见愁淡淡道:“剑法不顶重要,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人物才配称真正的高手。”

  雪婷忽然醒悟,道:“原来如此,幸而那一夜我亲眼看见你和数十个武林铝家对峙的情形,现在我了解啦,那天夜里的一幕真是悲壮凄凉之极呢。如今回想起来,热血就涌上胸口……”

  冷见愁问道:“近年来四川‘不动阎罗’阎家的毒药暗器,有没有在江湖上

  出现过!”

  雪婷想一下,道:“不动阎罗是谁?我没听说过。”

  冷见愁脑海中忽然泛现“徐小茜”美丽的脸庞,徐小茜博知武林历史的情况,她一定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可惜她不但不在此地,甚至连她的生死亦很有问题。

  雪婷自然粗野地摇撼他,道:“你在想谁?徐小茜么?”女性敏感的直觉往往例男人魂飞魄散,雪婷一言中的,冷见愁不觉瞠目结舌。

  雪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起她,她有什么好?你说出来,我能比她一千倍。”

  她口气直率强烈,使人不能不信,亦不能拒绝-一至少在口间上不愿拒绝她、伤害她。

  冷见愁立刻拿出盾牌,便是“连四”,问道:“连四怎样了?”

  雪婷道:“没事啦,但也像从前一样没用,他是真真正的懦夫!”

  冷见愁若有所悟,道:“是因为他不敢拔刀么?”

  雪婷道:“对,他一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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