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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这么说来,问题就仅仅在于这个人十分崇敬对方,因此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拆穿这个谎言,是也不是?”

  “正是这样。”

  娄真人沉吟一下,摇头道:“难,难,难,这等事若然是忍受不住的人,唯有自杀以求解脱。”

  皇甫维征一下,喃喃道:“自杀以求解脱……自杀以求解脱,怎的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娄真人沉声道:“只因贫道生性偏激固执,故此有此等想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维肃然道:“不,一个人生或死一点儿也不关重要,如果那个相信你而又十分令你崇敬之人忽然从此不相信你了,请问活之何益。假使一死就足以解疑的话,自是值得自刎而死,真人以为是也不是?”

  娄真人没话好说,呆呆地眼看皇甫维离开他的房间。

  且说皇甫维返房之后,从容不迫地沉思了许久,忽然起身在桌子上取笔疾书道:“晚辈与我义父失去联络已久,前此由杭州返富春,访寻数日,均无所得,故拟赴三公老巢处一探。此言料难取信,将一死以明志!晚辈皇甫维敬白。”

  他掷笔看了一遍,觉得犹未尽意,但届时自有娄真人从旁解释,实在不须多虑虑。便站起身形,将圣剑摘下,摆在桌子上。

  这时,武当娄真人正在心池圣女房中,悄悄地把是用维到他房中的一出经过说出;心地圣女神色微变,道:“他这等说法,无疑要照你的话寻求解脱。”

  娄真人道:“贫道也有此一想法,皇甫公子说的最崇敬之人,自然是指你老人家无疑,只不知他撒下什么人谎,竟不惜一死以求解脱?”

  心池圣女道:“他说过不少话,目前一时难以断定是哪一件事撒谎。无论如何,一个青年为了一个谎言便逐而轻生的事,实在有点儿荒唐。”

  娄真人道:“皇甫公子虽然风骨峥嵘,确实是条好汉子。但他最近所作所为,却不易为世人原谅!”

  圣女缓缓道:“那些恶事血案绝非皇甫维所为,要知他身负内伤,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上一次说他义父约我会晤之事,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好将三公引开,救出冷央的女儿冷清影。我推测他定然是救冷清影时再度受伤是以目前伤势十分严重,除非找到稀世难逢的灵药,再加上几位高手助他运功练气,断难恢复原来武功。此所以我对他特别悯怜,一来是他代人受过那些案子都是三公手下所为。二来他武功已难以恢复,寿命也很短,大概活不了多少年!”

  娄真人瞠目道:“圣女料事一向永无差错,贫道纵然不问理由,也可放心相信。既然其中尚有此等原故,唉!那贫道就错怪他了!”

  心池圣女默忖一下,道:“他反正不能为恶世间,目下请真人你去瞧瞧他,劝他离开此地,我们都装不知道!”

  武当娄真人匆匆辞出,向皇甫维房间疾奔而去。转眼已到达那房间,只见房中了然无人,桌上却留有书信一封。他冲过去看了一看,藏在怀中,转身急步离开房间。

  原来皇甫维并非忽然怕死而不肯自刎,当时他把圣剑放在桌上,心中暗暗欣喜此剑锋利无比,只须轻轻一割,就可了结此生。

  他按钮抽剑,却拔不出剑,放情那到鞘口的弹簧力量极强,要是他武功尚在,自然可以随手按下拔出剑刃,但目下手软力弱,按来按去,都无法拔剑出鞘。

  这时他陡然觉得,一个人当真有时求死也不容易,譬如他目前的处境,什么也不必考虑,只要拔剑出来就可以自刎而死,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却拔不出剑来。要是普通的长剑,又怕不易一下子把自己弄死,再说此刻也不易找到另一把刀剑。

  因此,他只好用双膝夹住剑鞘,双手握住剑把,两个大拇情叠起来按在弹簧按钮上,用力按拔。

  弄了一会儿,那弹簧仍然按不一下去,但剑柄且吃他左旋右转之下弄得松动起来。

  他忽然放弃拔剑之举,迅快地旋转松动了的剑柄,一下子就把剑柄旋开,猛然一拉,剑柄这一截就手而起,原来却是个套子,那柄剑上仍然有一截钢管。

  他竖起圣剑一看,只见钢管的另一端露出洞口,并不是实心的钢条。洞内仍然藏有东西。

  皇甫维记起当日到达五岳台时,曾经听人家说,谁得到这把圣剑,就可以和“三公”较量。初时他得到此刻,因见剑身上刻有心池圣女的住址;便以为是心池圣女故意这等布置,可使得剑之人到心地访谒,求取克制三公之法。

  目下这剑柄内原来另有秘密,顿时就使他想起这回事。

  他用手指挑出钢管内的东西,原来是一卷小册子,纸质薄如蝉翼,却不透明,不知是何种质料。

  那小卷册首负写着“阴阳采补大法”六个寸楷,旁边另外写着“扭转乾坤,功参造化,性命双修,人间瑰宝”等十六个蝇头小字。

  皇甫维但觉心头鹿撞,连忙随手翻开一看,触目竟是一幅颜色鲜明妖艳的男女妙戏图,另一边却注满了朱砂小字,略一侧览,均是畅论来补之道的要诀。

  他突然迅快地把这本小卷仍然放回原处,套上剑柄外壳,扭紧螺丝抉剑迅速走出房外。

  这时道观中所有的道人都在做功课,他悄悄从观后小门溜了出去,见到几匹骏马挂在厩中,连忙弄了一匹,认蹬上马,抖经疾驰。

  大约飞驰了四十余里,那坐骑忽地昂首长嘶,皇甫维侧耳一听,果然远处也传来长嘶之声。

  走了一顿饭工夫,月色之下,只见不远处豁然开朗,一片平畴绿野、左侧十余丈处一座庄院,占地相当广阔。远远望去,但觉这座在院气派甚大,定然不是平常之人的宅第。

  他按辔徐行,渐渐走近大门。只见大门内外一片静寂,里面的屋宇也没有一点灯火,宛如鬼域!

  到了大门口,他甩辔下马,把马匹系在门边的树上,然后上去拍门。门环声音在黑夜中十分响亮,声震四野,但良久良久,仍然无人出来应门。

  皇甫维想了一想,低头看看手掌,只见指掌上已染满了铁锈和灰尘,分明这个门环已经许久许久未经使用了。他仔细瞧看一下,门上和框边尽是蛛网灰尘;于是他断定这座巨大的庄院确实无人居住,当下举手推一推那扇大门,忽觉有点松动。于是用肩头抵住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去。心中却自怜地忖道:“若是我一身武功还在,哪须抵开大门?要打开此门,别说不必用肩头帮助,纵然里面上了闩,还不是一单就可以震开,唉,目下才尝到英雄末路的滋味啦!”

  那扇大门发出刺耳的响声,缓缓被他推开。

  他站在门口盘算道:“我目下身负极严重的内伤,假如此庄之中有什么奇怪荒诞的事物,或者藏有歹徒,想我皇甫维本是称雄江湖的人物,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地,岂不冤枉?”

  另一个念头忽地兜上来:“不过如若我离此而去,眼看周围数十里内并无人家,似我现今这种体质,就算不招凉受冻病死,也将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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