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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正想之时,那声音似是迅快移动,向立足之处迫来。此时满洞俱是吸吸之声,但仍然清清楚楚地听到“是谁弄出这种种声音”这句话,不断地重复喝叫。

  裴淳本能地提聚功力,一面举起手中剑鞘,黑暗之中现出一团蒙蒙绿光,却只能照见数尺之内。

  眨眼间,另有一阵破空之声传入耳中,这阵破空声夹杂在那句“是谁弄出这种种声音”

  的话语中,显得异常的强烈刺耳,似是有一宗物事以无比迅快的速度飞来,从这破空声中推测,便是天上的流星,最多也不过如是。

  裴淳早已运起佛家止观之法,心神收束得极是紧密,因此,早先那阵异声变化到后来,已不能使他生出异感,然而目下这阵破空声,却强烈得使他心旌微微摇荡,有点难以把持的样子。

  这乃是从未有的现象,裴淳赶紧镇摄心神,一面提气大喝道:“你到底是谁?”

  喝声一出,斗然间变为一片沉寂,他的声音发出后只听到一点吸吸余响,竟是远远地传出去了,不曾反折传回。

  由此可知刚才的回响完全是假的,而那阵破空之声,也不是真有物事飞来,否则以那等迅快无匹的速度,这刻早就到了千里之外了。

  他惶惑地站了一会,举步走去,鞋底踏在地上,发出“沙沙”之声。立刻在前面不远之处传来“沙沙”之声,好像也有人走过来,裴淳急急停步查听,那沙沙步声竟是不止二人,恐怕有四五人之多,都缓缓地走来走去,生似是他们都碰上什么难题,因而缓步苦思。

  听了一阵,突然间响起一声女子惨厉尖叫,生似这女子忽然遭逢大变,所以掩面惊呼。

  裴淳要不是已运起佛家止观法门,定必被这一声尖叫骇死无疑,饶是如此,仍然吓得全身一震,随即矍然查听,他本是侠义立心之士,这刻已忘去一身安危,只为那发出惨叫的女子打算,以他推测,这个女子虽是遭遇不幸,但未必就已经死去,因此须得从速抢救才行。

  他运足内力连剑带鞘插在石壁上,随即纵开,隐身在黑暗之中,此举便是避免手持发光剑鞘,行动之时,被对方了若指掌,形势自然大是不利。

  不远处仍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裴淳悄悄贴着墙壁掩过去,已到了切近,却苦于一片漆黑,双目如盲,根本瞧不见人影。

  还有一宗奇处,便是他迫近之后,这阵沙沙步声只剩下一个人,而且好像不曾走动,只在原地磨脚发出声音。

  他咬一咬牙,缓缓挺剑循声移去,大约相距只有三尺左右,耳边蓦地升起一片惨叫,仍然是女子口音。这一次只有咫尺之近,事前又毫无朕兆,只骇得裴淳连退两步,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直跳。

  惨叫之声过后,音响寂然,裴淳定一定神,沉吟道:“谁在此地加害妇女,可敢出声答话?”

  他声音中微微流露出愤怒和杀机,毫无畏惧的意味。只因以他直觉的判断,这两声惨叫,一定是刚才的几个发出沙沙步声之人,遭遇杀害。在这等所在,居然有女人,固是十分可怪,但无论如何他须得查明凶手,加以制裁之后,才有暇顾及其他之事。

  沙沙之声仍然在五尺外之处传过来,裴淳把七宝诛心剑交在左手,右掌运聚“天罡掌力”,又沉声道:“前面之人是谁?再不开口,莫怪我裴淳出手侵犯!”

  那阵以鞋磨地的沙沙声仍然响个不停,也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裴淳暗想纵使有误伤的可能,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当即喝一声“打”,右掌轻飘飘向前拍去。

  一股力道涌了出去,却毫无拦阻地发个空,沙沙之声依然响个不停,似是有意讽刺他。

  裴淳到底存心忠厚,仍然深恐误伤别人,又道:“尊驾功力极是高强,在下远远不及,甚望出言回答,否则在下只好再度进犯了!”

  黑暗中只传来“嗤”的一声冷笑,裴淳提高声音,道:“好,尊驾小心了!”等了一等,这才剑挥掌拍,疾扑过去。他刚才一掌拍空,便想到对方可能是蹲在地上,因此,剑掌所取部位极低。

  但听“砰”的一声,一宗物事斜斜飞起,带着那阵沙沙之声,停在半空。裴淳早已预备好用什么招数手法攻去,只等敌人落下便中出手。

  谁知沙沙之声从半空中传来,久久不曾落下,倒像是有蹈虚御气之能,裴淳暗想:“若是以前,我定必以为对方真能停在半空,但现在已知人心机巧,计谋百出,说不定上面有什么攀抓之物,而此人熟悉此处形势,所以能够抓住。”

  于是提一口真气,迅疾纵起扑去。就在他剑掌快要攻出之际,风声微响,沙沙之声随即横移七八尺,仍然停在半空不动。

  裴淳飘落地上,大为惊讶,心想我已极力敛起剑掌上的力道风声,非全招递出决不会有一点声响,对方竟能预先闪开,分明是具有暗中视物之能,我却像瞎子一般什么都瞧不见,这一场架岂能打下去?

  那阵沙沙之声忽然停止,四下一片死寂,这时裴淳纵然想再行出手,也找不到对方位置,他定一定神,奔回绿光蒙蒙之处,把剑鞘拔出在手,再转回早先发出惨叫之处照看地上。

  方圆两丈之内,既无尸体,也无血迹。他感到大惑不解,想了一想,持鞘查照前路,走了三丈左右,忽见前面竟有两条路,一条较为狭窄污秽,却是向上斜伸。另一条宽大洁净,四周上下皆是白石,但却是向下倾斜。

  裴淳微微一笑,暗忖我若是慌乱之下,定必会选择宽大光洁的那条路,可是此路向地底斜伸,决计走不出地面。若如选择那条向上延伸的道路,尽可出去。

  于是向那条狭窄污秽的路走去,才走了七八步,忽然感到脑后被一件尖锐的硬物凿个正着,那儿正是人身十六大袕之一的“脑户袕”,不由得一阵晕眩,身子向前直扑。

  就在他胸口快要碰到地面之时,斗然间扭腰转身,顺势抖腕把发光之剑连鞘掷出。他这一手反应之快,连他自己也感到出奇,只因在他平生的武功之中,从来没有练过这一招,连近似的都没有。因此可说是他在紧急情形之下,自创手法。

  绿光划空飞去,击中一团黑影,但听震耳“呱”的一声响处,余音已远至数丈以外。那道绿光大概不曾当真击中那团黑影,只是揍了一下,故此余势犹劲,飞出两丈许才落在地上。

  裴淳暗暗叫一声:“我的妈呀!”心想:“敢情暗袭自己的竟是一头怪鸟,速度之快极是骇人。最可怕的是此鸟能够暗中视物,而自己却有如瞎子一般,再遭暗袭的话,只怕当真要被此鸟啄瞎双眼。”

  想到这一点,一骨碌便跳了起身,尽快奔去,他双手伸出交叉在胸前,如此纵是碰上石壁,也不致撞伤胸部要害,此是黑暗中摸索而行之法。

  地势一路向上延伸,两边虽是狭窄,却也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石角突出,所以奔行得甚是顺利。如此奔了三十余丈,蓦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不禁站定查究其故,过了一会,才晓得原来气温已远不如早先那等寒冷,常人亦能抵御,所以反而发生异样之感。

  他大喜想道:“是处既是不冷,则必有通出外间之路,否则怎能灌入空气,使寒意减低。”当下又拔脚向前奔去,又走了十多丈,隐隐可以见到身处景象。

  这条通路越行越低矮狭窄,他迫得四肢并用地向前爬行。此时心中不觉又暗暗惊惧,设若通风的出口乃是极小的洞袕,无法钻出,岂不是十分失望?

  不久,四下更为光亮,其实仍然十分幽黯,只是比起那黑暗地狱来,就不啻是光明世界了。他也嗅吸到含有树木野草味道的冷气,不禁感到又是兴奋,又是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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