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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第十一章 情有独钟

  朝阳之下,水田一片油绿,晨风中夹着清露和稻禾的香味送入鼻中,令人心神俱爽。

  两条田塍上坐着僧、道各一,面容端肃,崆峒李不净道长素来玩世不恭,整日嘻笑。而今却因裴淳隔了一夜才出来,显然已得薛三姑指点,实是不可轻忽,以免师门荣誉,自家一世英名,都丧于一旦。

  裴淳笔直向李不净走去,拱手道:“道长请了,在下大胆想闯过此关。”

  李不净缓缓起身,道袍飘拂之间,尘土飞扬,果不愧是脏道人。

  他颔首道:“好说,好说,我脏道人只有几招陈旧破烂的剑法,难登大雅之堂,你用什么兵器!”

  裴淳双手一摊,做出没有的手势,李不净面泛怒容,道:“怎么?你就用一对肉掌?”

  裴淳正要解释他最擅长的还是双掌,其他各种兵刃也都能用,不过目下这一仗非用双掌不可。

  这番话只在他心中打个转,还来不及说出,李不净仰天一阵狂笑,朗声道:“好啊,我脏道人出道江湖以来,还未会过敢以空手斗我长剑之人,今天倒要瞧一瞧中原二老门下绝艺……”

  楼中传出薛三姑尖锐的声音,她喝道:“要打就打,哪有这许多另外罗嗦!”

  李不净挥剑划个圆圈,剑势甚是缓慢,但劈风之声却响亮异常。同时这圈子划得极圆,一望而知教他再划十个圆圈或是一百个圆圈,也将是一般大小,毫厘不爽!

  他口中同时应道:“既是薛施主说出这话,贫道就不必多讲啦……”

  裴淳反而过意不去,拱手道:“在下一向对李道长钦佩得紧,今日并非胆敢狂妄,实是……”

  李不净摇头冷笑,插口道:“净说空话有何用处?还是动手吧!”

  裴淳一肚子的话被他拦了回去,也就只好说道:“在下遵命就是!”

  他左手托住右肘,右掌轻飘拍出去,李不净感到一股劲力迎面迫到,刚柔兼具,心中暗暗一惊,迅快忖道:“病僧兄居然敢硬挡他这一掌,如此说来,他的功力比我深厚多啦!”

  转念之际,迅即后退两步,刷的一声,长剑疾刺出去。

  这柄长剑戳破裴淳掌力,直取腕间脉袕,剑势之快,有如闪电。

  裴淳左手仍然握住右肘,右掌却化作攫夺之势,向剑身抓去。这一招乃是赵云坡不传之秘,列入当今武林上乘绝艺之内,称为“大天罡手”,赵云坡一生之中,罕得施展这一门手法,是以知者寥寥。

  李不净剑法高强,长剑刺出得快,收得更快,这一吐一吞,只是弹指之间的事,但饶他收发如电,剑尖仍然被裴淳指尖碰了一下,剑势微歪,底下的一记攻招,便使不出来。

  裴淳连踏两步,又是一掌拍去,李不净也在同时发动,剑尖一颤,化作七八点寒星,罩住他腕臂间七处袕道,裴淳虽有“天罡封袕”的功夫,可不敢让他长剑刺中,一晃身已退后两步,回到原先之处。

  李不净自出道以来,身经百战,阅历何等丰富,这一招迫退裴淳,顿时明白裴淳武功欠缺毒辣,须得采取守势,待他进攻,有隙可乘,当下横剑凝身,并不趁机迫攻。

  果然裴淳再度连攻两招,都不得逞,反而险险被他长剑刺伤,裴淳心中大感惶恐失望,忖道:“若是如此拼斗下去,终久也闯不过关。”

  忽听一阵响朗声音传来,道:“裴兄单凭一双肉掌,便迫得李不净道长有守无攻,这等武功造诣,已可列入当世高手之内了。”

  病僧讶然转头去瞧,连李不净也忍不住回头观看,只有裴淳宛如不闻,专心一致地注视着李不净。

  那边路上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大概是廿六七岁的年纪,面白无须,气宇轩昂,腰间插着一支金光灿然的长笛,甚是惹眼。

  直到李不净目光回到裴淳身上之时,裴淳仍然一本正经地注视着他,李不净诧然忖道:“我回头瞧人之际,他何故不趁机动手?难道当真如此光明磊落,宁可失掉机会也不偷袭?”

  裴淳等他仗剑立好门户,这才出手,仍然无功而退。路上的那人又朗声道:“裴兄竟如此专注,目不旁瞬,足见气度闳深,令人衷心折服!”

  话声歇后,裴淳仍然没有瞧他,径自出手。那人突然间奔落田塍,似是要夹攻李不净,病僧声吟一声,却甚响亮,紧接着一纵身,凌空飞跃过两丈宽的水田,落在李不净身后。

  那人奔到病僧面前七八尺之处,便停住脚步,冷冷道:“两位也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怎的以二对一,欺负裴兄?敢是怕他日后成就压倒两位么?”

  病僧仍然是那副病魔缠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道:“你金笛公子彭逸,成名也在我们之后,但我们何尝有过阻你成名之事?”

  金笛公子彭逸道:“这话不通之至,本公子岂像裴兄那等老实可欺!不信的话,你就试一试本公子金笛的滋味!”

  病僧听了这话好生讶疑,心想此人名头虽高,但除非另有缘故,怎会凭空出头架梁,言语间更不惜得罪少林、崆峒两派?当下徐徐道:“贫僧正要见试尊驾手段。”

  金笛公子彭逸掣出了金笛,忽然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声音模糊不清,不知说些什么。

  病僧皱皱眉头,道:“贫僧素来不做偷袭之事,彭公子赶紧准备。”

  裴淳突然间凌空跃起,斜斜飞过水田,落在病僧早先把守的田塍上,迅即奔到路上。同时之间,彭逸也飘身而起,向另一边的田塍跃去。

  病僧和李不净都惊愕了一下,才想起要追,但迅即打消此念,那金笛公子彭逸奔到路上,只向裴淳扬扬手,便迅快奔入镇内。

  裴淳大声道:“在下总算闯过了两位,却不知此次行得通行不通?”

  李不净道:“此法虽是投机取巧,但咱们却难以反悔,僧兄意下如何?”

  病僧道:“道兄说得是,目下只好算他闯过了!”

  裴淳大喜道:“多谢!多谢!”

  那一僧一道转身走到大路,瞧也不瞧裴淳一眼,扬长而去。裴淳突然感到一阵难过,痴痴想道:“我师父为人正直仁义,我也不敢丝毫越轨,怎的别人老是如此不相信我们?”

  接着转眼四望,只见那金笛公子彭逸亦奔镇内,失去踪迹,心下甚为纳闷。胭脂宝马此时长嘶一声,奔到他身边,裴淳跃上马背,回首向小楼瞧去。楼上门窗绿帘依旧深垂,全无人迹。

  他微感失望,忽见一扇窗门的帘后,伸出一方白色手帕,不住地挥摇,裴淳当即知道,那是薛飞光向他挥巾道别,同时记起她说过薛三姑不准她与自己再见面,所以才会躲在帘后挥巾送行,于是心中充满了黯然之感。呆了一会,这才策马上路。

  不一会他已见到了李星桥,发觉这位昔年无敌天下的前辈高手,数日不见,精神又萎靡了许多,他心中极是焦急忧虑,但面上却一点也不流露出来,很快地报告完此行经过。

  李星桥满心惊讶,想道:“以三妹的脾性居然没有取他性命,真是奇迹!此子坚毅过人,这一回南奸商公直预先布下的美人计又被破了,商公直若是得知,非气死不可……”

  要知李星桥阅历丰富,听完裴淳的叙述之后,溯本寻源,得知裴淳所以有生命之险,完全在于跟朴国舅打赌十万两银子之上。假若当日商公直没有布下那美女飞仙之计,裴淳自然不必赢取十万银子给她安身立命。

  他接着想到自己近日十分衰弱,已有油尽灯枯的现象。他虽是还有好些心愿未了,但目下最要紧的还是平生武学精华所聚的“天机指”,得到传人,前此他已经传授给裴淳,可是时间匆促,不晓得他是否记得完全?

  当下说道:“贤侄且把天机指法演练给我瞧瞧!”裴淳恭恭敬敬地答应了,起身施展,练了一遍,七种出指发劲的门道、手法,大部分中规中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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