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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他默然走回楼内,薛三姑不知去向,他不敢乱闯,在一旁落坐发呆。过了片刻工夫,鼻中突然嗅到一阵饭香,顿时饥肠辘辘,接着又传来阵阵菜肴香气,更引得他馋涎欲滴。

  厅子后面的房间内,薛飞光惶恐不安地瞧着满桌热腾腾的饭菜,她深知裴淳正需要大大饱餐一顿,才有气力。可是姑姑不曾准许让裴淳进食,她实在不敢叫他入内,她虽是聪明过人,也想不懂姑姑何故命她弄好饭菜,摆在后面的房间。

  裴淳又馋又饿,忍不住叫道:“三姑姑……小侄饿死了……”

  薛三姑的声音传入来,道:“你不会到后面找一找!”声音似是从楼上传落来。裴淳也不多想,大喜起身奔入去,只见一桌丰盛饭菜,还有那眼睛大大的薛飞光。

  他坐下便吃,一面向她含笑点头。薛飞光见了他这副吃相,真怕他饿久了骤然吃得太多以致胀死,连忙劝他慢慢进食,裴淳哪里管她这一套,尽情吃饱,这才摸摸肚子,舒服地叹口气,道:“好吃极了,我平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薛飞光道:“这都是我做的,将来你得好好谢我!”

  裴淳道:“将来不但要谢谢你,还想请你再做一次与我吃!”但他随即记起少林、崆峒两派高手拦住去路之事,顿时愁得皱起眉头,道:“却只怕活不到那一日……”

  薛飞光道:“别灰心,总有解决的办法!他们的功力高强到什么地步?”

  裴淳说道:“病大师的神功果然还未到家,我若是恢复以前的功力,或者可以推得开他。

  不过,若果我功力恢复,我宁可试闯李道长那一关!”

  薛飞光讶道:“李道长的剑术不行么?以我推测,他使剑的应当危险些才对!”

  裴淳道:“崆垌派虽有驭剑之法,但听说谁也练不成,不过,只要练到初步功夫以上,也就十分难挡。他倒不是剑术不行,而是我有几招逃命绝招,可以护身。再说他使剑看上去虽是凶险,其实还易化解。病大师一出手就是少林神功,这等硬碰硬的局势,事实更为凶险,落败的一方不死也得重伤!”

  薛飞光点头道:“那么你去试试李道长那一关好了!”

  裴淳道:“现在不行,我虽是吃饱了,稍觉有力,但内力真气都不大圆融充沛……”

  薛飞光甚觉忧愁,想了一会,说道:“我记得胭脂宝马脚程极快,能得一跃数丈,若是万不得已,你骑马跃过他们,我出手牵掣,定可闯出重围!”

  裴淳甚是感动,道:“你对我真好,不过,姑姑知道了必定恨死你了,我焉能连累你?

  这话休得再提!”

  他的人虽是忠厚老实,可是说话时自有一种坚毅气概,薛飞光一听而知,无法说得动他这么做,只好不说。

  两人谈起别的事,裴淳将近来遭遇详细说出,讲到后来梁药王说他服过博勒解药便可恢复功力的话,显出十分注意的神色。

  裴淳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她这等淮心置腹,把那一笔巨大的银子送给“飞仙”的秘密也说出来。那就是当日南奸商公直以“酒色财气”引诱他时的一个美貌歌妓,裴淳给了她这一笔银子,以后便可以不去管她。

  两人又谈了一阵,话题落在郭隐农、杨岚这对师兄妹身上,薛飞光劝他以后切切小心提防郭隐农,指出他第一次一同去救梁药王时,便有何种用心。

  其后又诈作毒未解净,一则使裴淳多耗真元,二则对他本身有益。以她的意思,这人根本不须糟蹋梁药王的灵丹救他。

  谈到此处,薛飞光突然笑容满面,悄悄道:“你不是还有一粒梁药王的灵丹么,给我可使得?”

  裴淳立即取出给她,道:“当然使得,你拿去吧!”

  薛飞光道:“梁药王的解毒灵丹效力决不在博勒的解药之下,何等宝贵,你当真毫不心痛!”

  裴淳笑道:“这灵丹果是宝贵无比,但我连郭隐农也不吝惜地给他,你就更不用说了!”

  他沉吟一下,又道,“倘我不幸死了,我身上还有一方太阳玉符,一粒辟毒珠和七宝诛心剑是最贵重之物,这当中只有辟毒珠算是我的,便送给你。七宝诛心剑最好能还给商大哥,太阳玉符还给云姑娘!”

  薛飞光十分高兴,道:“那辟毒珠乃是世上奇珍异宝,你居然肯送给我,足见隆情。”

  她一面说着,一面倒出丹药,一阵清香飘散房中,单是这阵香气便已想像到此药之珍贵灵效。

  她接着道:“你还未死,我就欢欢喜喜地想着这颗辟毒珠,自家也觉得似是太没心肝!”

  裴淳道:“没关系,我若是不能恢复功力应战,迟早要死的!”

  薛飞光道:“那么你就服下这颗丹药,服了之后,马上就感到困倦,趁机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之后,闯得过关也未可知!”

  裴淳刚刚要笑,忽然变为钦佩之容,说道:“你的聪明才智,高我十倍还不止。唉!我就想不到既然博勒的解药有培元筑基的神效,则梁药王的解毒灵丹也是一样……”他十分佩服地吞下灵丹,接着又乖乖地睡觉。

  次晨拂晓之际,他起身打坐运功,坐了两炷香之久,功行圆满,睁眼便见薛飞光静静地坐在一旁,面上泪痕犹在。

  他好生惊异,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姑姑禁止她日后再与裴淳相见。她最后叹口气说道:“我真不该读熟那许多的圣贤书,以致恪守孝道。我和姑姑情如母女,她的话我决不能违背,唉!若果从来不读四书五经,我便跟你一齐跑掉,离开之后心里也不觉得抱疚难过……”

  裴淳蓦然大悟,想道:“原来她气质高贵,以孝义立心,所以我对她推心置腹……”

  裴淳又想道:“别的人也有对我极好的,像云秋心姑娘,我亦觉得她很好,还有杨岚姑娘等人,可是有些心事便不想跟她们说……”

  正在呆想,薛飞光又问道:“裴大哥,你想什么?”

  裴淳呐呐道:“没有……没有什么……”

  薛飞光咭的一笑,道:“我知道啦,你想起了云秋心,或者还有杨岚,是不是?我猜云秋心一定比杨岚还长得美些,对不对?”

  裴淳面上微红,虽然他心中想的正是这两人,但与她口气中的意思却大不相同,他还觉得薛飞光与别的女孩子有一点大不相同,那便是她虽然正在愁郁垂泪之时,但一提起别的话,她就恢复了原来的青春活泼,生意旺盛的样子,能够鼓舞振奋别人的情绪。

  他想说出道别的话,却又感到依依不舍,薛飞光瞧出他的意思,脸容顿时黯淡下来,咬咬牙,道:“我上楼去啦,反正终须一别,迟一点,早一点,都是一样!”她很大方地伸手和他相握,然后转身上楼去了。

  她的手丰满柔软,裴淳直到她去了好一阵,这种感觉还萦绕心头!良久,才整理衣冠,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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