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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他从不敢想,因为有儿子就有妻子,亦即是有一个“家”。这是致命之伤,不但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妻儿他们。所以他从不想,亦小心翼翼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那么我现在追求甚么?即使找到黄杏秀,即使已有花不完的银子,可以给她父亲做聘金。但又如何呢 ?我能有一个“家”么?

  如果有一个家,我将来的命运大概亦像“五更鸡”钱通一样。永远活在提心吊胆百般提防的岁月中。有何趣味?有何意义?

  他深深叹息一声,懒懒走回屋子。

  但无论如何目前对手是“五更鸡”钱通,他怀疑戒备也好或者被骗过也好,十天来毫无动静一定使他有所决定。当然最理想是他不继续戒备的决定。

  银灯下罗帐深垂。曾希忽然坐起,身上虽无一丝半缕,却好像一点不冷。

  曾希甚至还把被子掀到一边,于是一个女人赤裸的身子出现眼前。肌肤雪白丰乳长腿,加上眉目如画风情醉人的脸孔。即使身为她丈夫而且结婚了五年之久,但这般可喜娘至今仍然百看不厌,更舍不得虚度春宵。

  王淑娴微微而笑,笑得娇媚之极。昵声道:“别这样,连白天也脱光给你看难道还不够?”

  曾希道:“当然不够。”

  王淑娴缓缓闭眼。感觉到他的手已经出动,遍体摩擦揉捏。

  他的贪婪热情每次都能使她欲情沸腾。使她尽其所能迎合他,并且自己也得到极大欢乐。

  不过当欢乐过后,王淑娴却沉默得近乎悲哀。她显然有“失落”的忧伤。因为两年前她很意外很偶然地得知家翁(曾老员外)竟然是“五更鸡”钱通。

  她的父亲花尽家财(本来相当富有)务求报复妻子被奸杀之仇。最后迫不得已回到原籍襄阳,却不料攀上这头亲家,因而又有足够银子继续付出访寻及追杀仇人的庞大费用。

  但命运却如此奇怪把她和仇人之子黏在一起。

  每一次当她充满热爱激情而得到兴奋满足之后,她都感到不安内疚。她应该和仇人之子继续下去?她为何不把秘密告诉父亲?

  今夜曾希已是第三度燃起贪婪情欲之火。这使王淑娴感到奇怪。曾希虽然只有廿五岁年轻力壮。但何必如此拼命?好像以后没有机会似的。其实他还有几十年时光,因为她父亲已逝世,纵然想把秘密说出亦来不及了。他何以如此亢奋不知满足?

  直到曾希颓然乏力躺在她身上。她才道:“你一定很累了。为甚么这样呢?”

  曾希振起精神,声音沉重难听,说道:“因为我们要小别一阵子。”

  王淑娴吃一惊,道:“你要出门,到那儿去?”

  曾希道:“我不出门,只不过你换个房间而已。”

  王淑娴绽开一朵美丽的眩目的笑容,道:“原来如此,那也很好,我乐得趁机休息。”

  曾希面上没有一丝笑容,绷得紧紧道:“但你并非一个人睡,而且房间一定要灯烛辉煌,最要命的是你必须脱得精光。”

  王淑娴笑道:“你胡扯什么?”

  但忽然跳起,把曾希掀倒一侧。她道:“你……你的话居然是真的?”

  曾希垂头丧气地道:“当然是真的。”

  王淑娴道:“你一定发疯神志不清。你真要你老婆脱光衣服陪人来睡觉?而且还规定灯烛辉煌?”

  曾希道:“你听我说,跟你睡觉的不是我……是老员外。”

  王淑娴整个人弹起几乎碰穿帐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如此奇怪不可思议之事必有内情,呱呱叫并无好处。

  她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曾希道:“你永远也猜不到老员外从前是干什么的。”

  王淑娴叹口气,道:“我不猜,你告诉我好吗?”

  曾希道:“二十年前他是天下最有名最厉害的‘杀手’。你知不知道杀手是甚么?”

  王淑娴道:“反正会杀人就是了,你往下说。”

  曾希道:“他当然仇人很多,虽然他早有布置摇身一变变成襄阳仕绅。但二十年后还是被仇人找到。”

  “江南铁笛”谢怜人两年来见过不少次面,所以曾希说出他惨死之事,王淑娴不禁悚然亦不禁侧然。

  曾希又道:“老员外打从谢怜人被杀那天开始,躲到地窖至今十天之久。当然谁也休想找到他,但是他也绝对不能一辈子躲着。所以他决定反击。他原本是天下无双的杀手,任何暗杀伎俩都了如指掌。所以他找出一个绝妙之计,专门对付这个当今第一流的杀手。”

  王淑娴问道:“难道他已查出那人是谁?”

  曾希道:“还没有确实证据。但细算天下当今杀手,却也只有一个人有本事有胆子接下这件生意。这个人就是‘杀手中的杀手’李十八,外号‘冷血’。这外号来由是因为他除了杀正主之外,凡是有关的家属亲眷都杀,每条命五千两,你不付也不行。”

  王淑娴大惊道:“那么岂不是我们都很危险?”

  曾希沉重地点点头。看来他对本身的安危看得很重,甚至重要过美丽的妻子。

  他叹口气然后说道:“单单躲避当然不是办法,尤其有力量反击的话更不划算。所以老员外要借你用一下。”

  王淑娴道:“你说清楚些怎样借去怎样用一下?”

  曾希道:“老员外说,任何杀手打手要有行动,先得了解对方,起码先‘点相’以免打错杀错人。更进一步就是查清楚对方全家人的一切包括相貌在内。‘冷血’李十八事先一定设法见过我们全家人相貌。你长得很漂亮而且青春年少,脱掉衣服当然更令任何男人无法不注意。所以假使李十八一揭开帐子,看见你的身体,跟着发现你的身份,就算是木头人也会惊讶得楞一下。”

  王淑娴内心感到果然理由十足。任何人忽然见到媳妇在家翁的床上,又是赤条条充满诱惑力。你想不傻住绝对不可能。

  可是她何以又隐隐感到不大对劲?照理说钱通就算近于禽兽之淫,但也不可能对媳妇有邪念啊!(但她却没想到反过来说,如果她不是他真的亲的媳妇,便又如何?)

  曾希又道:“只要李十八愣一下,老员外杀他就绰绰有余。这是我们全家生死关头,他想来想去只好决定这样做。他说当然你起初心里会不舒服,会很难过。但你既然是曾家的人,为了曾家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王淑娴只问道:“几时开始?”

  曾希道:“明天。”

  每天都有明天,但明天毕竟如何?谁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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