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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然则我岂不是要对此事负起责任么?”他默然忖道,心头顿时沉重不堪。因为他实在不愿再沾惹任何情丝,更不愿使韦小容那等可爱的姑娘,受到被逐出家门的重罚,自然也不愿意见她为自己而伤心。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抵达寺门,那庄严古老的建筑,在这山野中,显得异常清静肃穆,使人生出脱尘出俗之感。

  薛陵望了一阵,摇了摇头。韦融道:“薛兄可是觉得此寺太过残破么?”

  薛陵道:“那倒不是,小弟感到此地虽然寂静,但假如小弟出家逃世的话,这儿仍然未合我意。”

  韦融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心中隐隐若有所悟。

  薛陵又道:“小弟这话似是有点愚妄,但却是出自衷心,此寺到底离市廛不远,使人未能忘俗,如是小弟,一定抱着‘弃世久拚随世远,入山惟恐未山深’的宗旨,深隐远遁于穷山大泽之中。”

  韦融连连点头,若有所悟,接着问道:“薛兄你可不至于遁世出家吧?”

  薛陵道:“得随缘处且随缘,将来是何等光景,小弟懒得多想。”

  韦融挽住他的手臂,跨入寺内。他边行边道:“薛兄可没有忘记那一日答应冒充一个人之事吧?”

  薛陵道:“没有忘记,但叫我冒充谁呢?”

  韦融道:“如是需要,小弟始行宣布。”

  薛陵话题一转,问道:“假如小弟能闯过绝情槛,令妹能不能免罪?”

  韦融似笑非笑地望住他,道:“薛兄似乎很关心舍妹,小弟甚感欣慰。”

  薛陵道:“如若令妹因此受罚,流浪江湖,教小弟于心何安,因是之故,总想尽一己之力,希望有所帮助。”

  韦融道:“如是冲破了绝情槛,对她当然很有帮助,但天下之事难说得很,我们唯有见一步行一步。”

  薛陵不再多说,两人一直走到那座禅院。但见了缘在院门口打坐,合十低眉,神情肃穆。韦融叫道:“小师父,我们又来啦!”

  了缘抬头道:“老师父已经交待过,两位施主再来之时,不必留难,只不知两位这次重到小寺,可曾有了冲过绝情槛的把握么?”

  韦融笑一笑,道:“小师父想先行打听一点消息,是也不是?”

  薛陵立刻接口道:“韦兄说错了,我看这位小师父适才宝相庄严,虽然年事尚轻,却俨然已有高僧大师的气象,因此之故,他定是暗生菩萨心肠,慈悲为念,这一问必无一点恶意,可以断言。”

  了缘心中大是受用,望了他一眼,缓缓道:“薛施主过奖了,小僧只不过曾听老师父叹息说,当你们重来之时,情势凶危无比,恐怕会有血光污染佛地,因此小僧忍不住问一问两位,可有什么把握没有?”

  他轻快地起身,又道:“自然两位必有所恃,方会再来,小僧这就去禀告老师父。”

  他走了之后,韦融面色变得十分灰白,用力握住薛陵的胳臂,显示出心情紧张的神情。

  薛陵反而安慰他道:“不要紧,反正时日甚多,咱们这一次失败,还有下一次。”

  韦融道:“我担心的只是你的安危。”

  他的声音甚是软弱无力,使薛陵觉得很耳熟。

  转头一看,突然发觉他和韦小容竟是这么相像,这声音也甚是与韦小容相似,因此他才觉得耳熟。

  他一直没有太注意韦融的面貌,但如今这么一瞧,可就记起他有时浮起一种妩媚的笑容,竟会使他生出怜悯之心。

  这真是有点奇怪之事,然而薛陵并没有再去寻思。

  他道:“小弟已深悉那一招的奥妙,自会随机应变,设法冲过。”

  韦融坚决地道:“那么请薛兄答应我,你决不因舍妹之故,强行硬闯。”

  薛陵掠过一丝疑念,不过听他口气大有如不答应,便即就此赋归之意,可又不能不答应,只好道:“韦兄如若相信得过,小弟答应一定照办。”

  韦融放心地呼一口气,但随即又问道:“那么你竟是没有把舍妹放在心上了?”

  薛陵眉头一皱,心想左也是你说的,右也是你说的,却教我夹在当中,好生左右为难。

  不过薛陵也不至于无话可答,他道:“假如兄弟不肯答应韦兄的条件,而是坚持定要为了减轻令妹之罪,冒死闯过那绝情槛,只不知韦兄打算怎么办?”

  韦融道:“我打算拉你回去,这一关不闯也罢。”

  薛陵道:“兄弟也料想到韦兄当必如此,是以接着想到假如我们就此赋归,岂不是等如此行业已失败?”

  韦融道:“既然没有闯关,自然是失败了。”

  【第五十九章 开我茅塞】

  薛陵道:“若然如此,兄弟坚持己见又有何用?倒不如答应了韦兄的条件,应承决不拚死胡来。这样虽然不够背水挡阵的决心,但总还有试上一试的机会,比起完全不试而回,到底多了一线之机,韦兄你说是也不是?”

  韦融无言可答,哼了一声,道:“薛兄虽是谦厚君子,但言词锋利,竟不下于能言善辩之士。”

  薛陵一笑,道:“韦兄过奖了。”

  正说之时,红砖路上出现了缘的身影,他踏着稳重的步伐,向他们走来。如若不是早已见过了缘之人,单从远处看了他的步伐姿态,定会以为是个年高沉稳之人。

  薛陵轻轻道:“韦兄,这位小师父气象庄严,将来定必大有成就,决非池中之物。”

  韦融道:“不错,如若他的根骨禀赋平常凡庸的话,十方大师焉会看中了他,收他为座下传人呢?”

  薛陵突然泛起一个疑问,道:“兄弟听韦兄说,贵府秘传剑法,不授外人。那十方大师既是韦兄尊长辈,自无话说,但这了缘小师父亦是外人,难道十方大师便可以违背家规,传授外人么?”

  韦融道:“了缘既然是十方大师的徒弟,自然不算是外人,薛兄你说对也不对?”薛陵摇摇头,道:“兄弟认为此理不大讲得通。”

  说到这儿,了缘已迫近两丈之内,他合十打个问讯,道:“老师父有请两位施主移驾前往,这一次不必多说了,只要你们过得绝情槛,便可入内相见。”

  韦融道:“多谢你啦!”

  伸手拉了薛陵,急步走去,转到翠竹林后,但见那矮树篱笆的缺口当中,有根长竹直指严守。

  这根长竹的另一端。通到丈七八尺的石屋门口,从门口的竹帘后,伸出一只手、握持此竹。

  韦融道:“大师,我们又来啦!”

  帘后寂然无声,指住缺口的竹尖,离地约三尺,彷佛是凝结在空气中,毫不摇摆颤动,具坚凝不破之势。

  薛陵举手掣出长剑,躬身施了一礼,道:“晚辈薛陵,遵照大师谕示,可要无礼动手了。”

  竹帘后仍然没有声音传出来,因此之故,这一道篱笆缺口,果然浮动着决绝情的气氛。薛陵更不打话,挺剑疾出。他早已准备好全力闯关,气势决心,皆已具足,是以此刻无庸停顿准备。

  但见他一直向竹尖冲去,剑尖摇摆不定,幅度虽然很小,可是已足以令人摸不清他的剑尖将往何方发出。

  这一招手法,乃是薛陵谙熟了那一招“随风照日”之后,研创出来的三种破解手法之一,内含无穷奥妙。

  眼看他手中之剑已近竹尖,但他似乎毫无停步之势,韦融只看得长眉紧锁,心中大惑不解,也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要知,目下的情势,与通常上阵交锋之时,大有分别,那是由于十方大师使的是长达一丈六七尺长的竹竿,而薛陵之剑,只不过四尺青锋,长短相差太多。

  是以当竹尖刺入薛陵体内之时,薛陵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对方。

  韦融失惊的是看不透他这招有何妙用?从他的攻势方向推测,薛陵这一招似是两败俱伤的硬闯手法。

  然而对方离他远达两丈,他纵然不顾自己生命的生死,却又那里能济于事呢?韦融迷惑之余,又因薛陵自投险境之举,而大为惊骇,面色剧变。

  当此之时,竹帘内第一次传出声音,那是一下重重的咳声,强劲震耳。而小沙弥了缘,则应声转头,移开目光,不去瞧看薛陵的进攻,却把目光移到韦融面上。

  他口中突然朗宣佛号,响亮异常。假如不是在这等极端紧张的关头,使韦融全神贯注在薛陵进攻的情况上的话。这么突如其来,响亮震耳的一声佛号,定必使韦融骇得跳起来。

  薛陵挺剑疾进,到了剑尖已够得着可以撩击竹竿之时,突然间,去势一挫,剑尖凝定,幻化出一点寒芒,直向竹竿尖端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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