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司马翎 > 金浮图 >  上一页    下一页


  房间内一片寂静,过了片刻,那中年美妇的声音打破沉寂,她道:“好!我告诉你,这片银母叶是欧阳元章送给我的,我故意先说出他的武功的厉害,瞧瞧你会不会因急于得到绝世武功而屈服。谁知你真是个风骨冷峻的人,现在我才完全放心,因为你决不会仗着无敌的武功为非作歹。茵儿你说是不是?”

  齐茵连忙应一声是。中年美妇默默寻思了一会,才道:“欧阳元章住在山左威海卫,从前是文登县属境,本朝筑城以防倭寇而得今名。你见到他之时,先不要提起我,等到适当时机,这片银母叶自然发生妙用,而你也就得以拜列这位异人门下。”

  她跟着把详细走法告诉薛陵,并且说出自己姓名,薛陵这时才知道这位驻颜有术的前辈奇人姓邵名玉华,外号广寒玉女,五十年以前至八十年前这三十载之间,也曾现身江湖,游戏人间。但由于武功奇高,所以武林之中能够见到她的人极少,是以声名不甚昭著。

  她道:“五十年前促成我决心隐遁的原因有二。一是前面说过那徐斯鼓动欧阳元章要我选择其中之一,而我无法决定。第二个原因是我思虑数日之后,忽然从镜中发现自己已露出老态,非复是一向的双十年华少女模样,这使我十分震动,决计觅地晋修本门的驻颜奇功。”

  齐茵情不自禁地叫道:“怪不得师父常常说已是一百岁的人,但看上去竟如此年青美丽……”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忽然起了数响钟声,悠扬传入房内。

  广寒玉女邵玉华眼中露出讶骇的神情,说道:“这数响钟声必是茵儿父亲派人找到这幽兰谷,我昔年跟茵儿祖父约定,若是徐斯或欧阳元章的死讯送达他家中,他就派人到谷里来,扯动特设的警钟,唉!只不知是那一个去世了?”

  她显得如此悲伤难过,以致薛陵和齐茵都不敢做声,隔了一会,她又道:“你们去吧,我这就封关炼功,是不是还有开关出世之日,那就要瞧瞧这功夫炼得成炼不成。”

  齐茵大惊道:“那是什么功夫,如此凶险?”

  邵玉华道:“就是本门秘传的驻颜奇功,这门功夫是逆天行事,强留青春,所以极是艰苦危险,倘若炼得成功,那就几乎是不死之身,而且红颜长驻,永保青春。”

  她略略停歇一下,又道:“假使是欧阳元章去世,那么我也无能为力,薛陵你只好怨自己命苦运滞,不管是谁逝世,你们都用不着回转来告诉我,去吧!”

  薛陵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道别,然后退出室外,但听齐茵痛哭失声,与师父难舍难分,闹了许久,她才踉跄出室,薛陵顾不得避嫌,抓住她的左臂,免得她摔跤跌伤,他们沿着甬道走去,齐茵也不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一径奔向出口。

  经过寒关之时,薛陵再次经历到上一回的痛苦,惊险重重,幸而他有过经验,应付起来比上一次容易得多,好不容易出了寒关,齐茵命他抱住她的纤腰,因而闪避挡路岩石之时,便不致再被碰伤。

  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有了某种默契,形迹上亲密得多,齐茵对他的态度更是温柔异常,单单这一段地道的路程,薛陵便有好几次几乎抑制不住熊熊上腾的情焰。要知薛陵虽是光明磊落的英雄襟怀,不欺暗室的真君子,但到底是有情感有血肉的人,既知齐茵爱上自己,而她的美貌也实在十分动人,加上两人腹背相贴,此情此景,焉能不心猿意马?

  他能够一直保持着理智,实在是十分难能可贵之事,这一点连齐茵也极为佩服,心中加添了无限敬重之意。此时她可不能不深信薛陵真是个铁铮铮的好男儿,同时更坚信他决不会做出败德恶行。

  他们从洞中钻出,但见谷内一条人影团团而转,显得十分焦急的样子,齐茵高声道:“是那一个?”

  那道人影迅即奔来,口中应道:“小的是齐义,姑娘这刻才出来,真急死小人了。”

  齐茵娇躯一震,道:“什么事?”

  齐义奔到切近,望见薛陵,不由得一怔,道:“这一位不是朱大侠他们要找的薛……薛陵相公么?”

  齐茵道:“不错,他最初入庄之时,就是你带路的,闲话休提,有什么事快说?”

  齐义迟疑了一下,才道:“庄主吩咐小人到此地通知姑娘一声,说是请姑娘不必回庄,可直接前赴江南,一切嫁妆及用物早已遣派专人办妥。”

  齐茵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回去见他一面也不行么?”

  齐义沉道:“老庄主正是这个意思。”

  齐茵刚刚离别了师父,心中难过未消,忽又得此消息,只急得她跳起老高,大叫道:“这是什么话,不行,我非回庄一趟不可!”

  齐义面现难色,道:“这个……这个……”

  齐茵恶狠狠地道:“没有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敢不让我回去么?”

  齐义忙道:“小人岂敢拦阻姑娘?可是老庄主……”

  齐茵怒哼一声,齐义便不敢再说。她转回头望住薛陵,道:“你师父还在我们庄上,那是不能邀你到庄上歇歇的了,我们就此别过。”

  薛陵不禁一阵黯然,随即奋然挺胸,说道:“在下是大恩不言报,姑娘的恩德只好永铭心中,姑娘多多保重。”

  齐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你也要珍重小心,齐义,把你的外衣借给薛兄穿着,你身上有多少银子全部都拿出来。”

  齐义脱下身上外衣,又取出一封纸包,道:“小人全副身家,折合银子一共是一百二十两,恰好都在身上。”

  薛陵本不想收受,可是回心一想,自己若是推辞的话,岂不是表示跟她疏远,当下道谢一声,披上外衣,把那一封银锭揣在怀中,齐义眼看姑娘对这薛陵如此关切体贴,索性道:“小人还有一匹长程健马,就在上面,不曾入谷,一并奉上薛相公使用。”

  薛陵道:“齐老哥的厚意在下心领就是,这脚力可不敢生受。”

  齐茵道:“不要紧,你没有脚力怎能赶路呢?反正我们有马车可以回去,你先走一步吧,我还有话问齐义。”

  薛陵心中十分感激,向她欠身一揖,道:“如此在下先走一步,姑娘多多珍重。”他挺身站起之时,凝视齐茵片刻,这才决然的转身出谷。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齐茵蓦地感到天旋地转,珠泪不由得纷纷洒落,心想他这一去虽然或者还有相见之期,然而那时候自己恐怕已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到得那时,正是相见争如不见。

  离愁别绪充满了她胸臆,使她柔肠寸断,珠泪难禁。齐义冷眼旁观,已瞧出七八分光景,忍不住说道:“姑娘,这个人名誉坏得很呢!”

  齐茵啐他一口,道:“你懂个屁!”

  齐义苦笑一下,道:“姑娘自小至大,小人都有份侍候,所以有些话可不能忍住不说。”

  齐茵一怔,道:“对不起,我不该说得如此无礼。”

  齐义道:“姑娘爱怎么骂都行,但目前老庄主发生大事,姑娘还是先抛开别的事为是。”

  齐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之下五指力气用得大些,齐义不禁哎地叫出声来,齐茵这才警觉,放松五指,道:“爹爹发生了什么事?”

  齐义愁眉苦脸的道:“小人不该泄露与姑娘知道,只怕老庄主怪罪下来,小人连性命也保不住。”

  齐茵顿脚道:“你敢不说,瞧我放不放过你?”

  齐义看这情势已不能不说,谁教自己漏了口风,当下道:“好!好!小的说就是了,那就是老庄主今晚无端端的当众宣布一件轰动天下武林的大事,惹得群情耸动,瞧来老庄主不易过得今晚这一关。”

  齐茵急得直跺足,道:“你倒是快点说出这是件什么事呀?”

  齐义道:“老庄主不知打什么主意,竟当众宣布那金浮图之钥在他手中,不但宣布,还取了出来,让人人看过,小的当时瞧见那数十位名列高手的宾客都眼露凶光,红丝密布,好像都马上要出手抢夺那金浮图之钥一般,老庄主却得意洋洋,似是不知众人如此眼红,教人好不担心。”

  齐茵面色如土,失神地自语道:“金浮图之钥……金浮图之钥……走!咱们快回去瞧瞧。”

  两人登车驰出山谷,回庄的路上,齐义三番四次设法劝姑娘遵从齐南山的话,直赴江南,但齐茵不是不理,便是呵斥要他闭口,齐义见实是无法阻止,只好改劝她先不要现身露面,暗中查看明白形势才作计较,这一点齐茵接受了,马车在庄外五里处停住。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