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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约摸走了十多里路,张明霞离开大道,穿林而人。傅伟不暇寻思,驱马跟随,穿出这片林子,只见一条小溪,流过一片草地,四下鸟鸣之声,不绝于耳。

  她轻灵地飘下草地,在溪畔摘了一朵野花,插在鬓边,傅伟跳下马后,也依样葫芦地摘了一朵,但却没有插处,只好苦笑一下,扔在溪中,那朵小花在清澈的溪水中,载浮载沉地顺流而逝。

  四下景物清幽恬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张明霞缓缓走到他身边,偎在他胸前,轻轻道:“你在这里等候着,我要先走了。”

  傅伟但觉她太狠心了,强振精神,平静地道:“很好,等你去远了,我再上路,也许我返回江陵。”

  她幽幽叹息一声,把鬓上那朵小花摘下,插在他襟前,然后像普通那些荏弱的姑娘般,慢慢地走到白驴边。

  傅伟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鼻中发香渐淡,他的心也一直下沉,蹄声响处,他的心便深深埋葬在泥土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他走到一株大树边,伸指写道:“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料到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字划深陷树身中,一方面足见傅伟指上的功夫,一方面也可以推知这次离别,在他是如何悲哀,世上许多事情常出乎情理之外,特别是情之一字,更是难以用常理规范。

  不过像他们的爱情,毋宁及早挥慧剑斩断为妙,因为在那年头,最是尊师重道。她既然在师父主持下,对着祖师像发过跳下万丈悬崖的重誓,倘若真的和傅伟痴缠难舍,到那时如不履行此誓,便等于欺师灭祖,天地不容。因此她纵使一往情深,也不能像别的人般表露出来,而她自己又知道若容傅伟再同行一程,便可能要双双跳崖以解脱痛苦。

  头也不回地走了,非是她心肠冷硬,毫不留恋,向是因为她怕自己无法控制情感,假如她回头看他的话。她自己深深知道一件事,便是在往后的岁月中,心灵将永远得不到平静。不论是在花朝月夕,抑是风雨如晦的日子,她会深深地想念他,因而沉溺在悲愁之湖中。

  傅伟在大树前呆了一阵,正是“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他苦笑一下,徐徐转身,那匹马悠闲地咀着嫩草,他感慨地想道:“我宁愿变为这匹马,虽要供人驱策,但却少了情感上的折磨。”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骤然停止了,他没有注意到,兀自伤感寻思。

  眨眼间三个人鱼贯穿林而至。第一个手持厚重的八卦牌,正是修罗扇秦宣真手下高手野马程展。第二是矮子,一对双刀插在左右肩头上,脚下特别轻灵。第三个便是瘟太岁穆铭,手持丧门剑。

  三人一见傅伟,全都闷声不响,一直奔扑过来。野马程展手中八卦牌挟着猛烈风声悠悠砸到。剑光乍闪,那瘟太岁穆铭出手更快,已绕到后面,丧门剑疾地刺出。傅伟怒吼一声,锵地青钢剑出匣,已自一招“麻姑搔背”,青气倏起,先把背后的丧门剑硬硬撩开。

  他的动作快极,掣剑出招根本在同一时间内完成。这时对面那铁牌已迎头砍下。傅伟右手剑诀一引,两指极巧妙地搭在铁牌边缘上,那面铁牌呀地斜斜荡开,傅伟右手剑其快如风,刷刷刷三道青光分头袭击三人。

  那矮子喝声彩,双刀疾封,另外两人也各自封架这凌厉的一剑。傅伟诮声一笑,满腔悲愁怨愤,全都发泄在这三人身上,青钢剑光芒四射,施展出大罗十八剑,十招末到,直把那三人逼得走马灯般团团疾转。

  但那三人俱是黑道中的高手,阅历丰富,明知对方一股锐气,势难持久,于是各采守势,严密封拦。再拆了十招,瘟太岁穆铭哼一声,腿上已着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但他不惟不退,反而变得更勇猛了,那矮子大喝一声,忽地和身倒在地上,双刀舞出满地光华,专攻傅伟下盘。

  傅伟一见此人使出如此精妙的地堂刀法,立知此人乃是黑道上大大有名的地网星焦文举。名声功力都和野马程展在伯仲之间,可是他的地堂刀法却令人更难抵御。

  傅伟雄心陡起,想道:“以这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我能在他们合击之下,二十招内反伤其一,本足以傲视江湖。但如能凭借师门绝艺,相机为民除害,岂不更妙。”

  当下决定重心在于地网星焦文举,大罗十八剑源源使出,不但无懈可击,反而地把上风滚云翻的地网星焦文举打得只有招架之功。

  野马程展这时面露喜色,手中八卦牌显然已没有早先那般凌厉。又是十招过处,地网星焦文举浑身出开,堪堪不支。瘟太岁穆铭打个招呼,野马程展立刻全力扑击,那面八卦卦牌沉重无比,威力颇大,加上另外两人也奋勇进攻,顿时使得博伟气势大挫。

  剧战中,地网星焦文举失声一叫,肩头已着一剑,野马程展咬牙运牌,猛攻过去,傅伟贪功上当,这时运剑如风,忙忙抵挡,脚下双刀滚滚而至,使得他无法不用硬拼招数,猛然一剑撩开敌牌,只震得手腕微麻。可是程展的八卦牌一派进手招数,追得他把重心移指程展那面八卦牌上。

  看看十余招过去,野马程展卖个破绽,不理敌人利剑,一牌横扫出去。傅伟冷不防一惊,在掣剑闪身时,后面和脚下三般兵器齐齐攻到,傅伟一看不得了,人家敢情先想法稳住自己,待得战到分际,再也不怕自己夺路而进时,这才全力抢攻,可惜到他发现之际,为时已晚。

  傅伟一式“柳花飞”,洒出剑光万点,分袭三人。谁知三人齐齐避开要害,猛扑进来,只见血光四溅,那三人全都各中一剑,但傅伟却被野马程展一牌扫在腿弯之间。当时若非运气硬挡,怕不骨头碎裂,饶是这样,也自瘀黑了一大片,身形摔在草地上,半边腿已痛得麻木了。

  那三人厉声而笑,这一仗赢得可够惨的,全都血迹斑斑,且喜皆是无甚妨碍的皮肉之伤,当下暂不理会傅伟,齐齐包扎伤处。

  傅伟长叹一声,长剑归鞘,闭目待死,瘟太岁穆铭把他抱起来,忽然那厢有人尖叫一声,傅伟身躯一震,睁眼瞧看。

  但见林边站着一个姑娘,秀丽无伦,正是前生冤孽,今世冤家张明霞,她叫道:“傅哥哥你怎样了?”

  “哥哥”把傅伟叫得魂销骨蚀,虽然她的问话并不完全,但他却正是一点灵犀,已明白她乃是问受伤严重与否?当下昂头道:“只是硬伤不打紧,就是不便行动而已。”

  瘟太岁穆铭领教过张明霞精妙毒辣的剑法,这时忙忙把傅伟摔在地上,拔剑准备迎敌。三人立时采取包围之势。

  傅伟一见这情景,明知这三个度头又想施故技,暗急张明霞的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恐怕也会为敌人所困,不觉疾呼道:“霞妹妹小心提防,这些具贼就识得以多为胜。”

  两句话把那三个黑道成名人物挖苦得又羞又气。

  张明霞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哦了一声,倏然中止疾扑过来的身形,左手探囊掏模些什么东西。

  瘟太岁穆铭怒骂一声,忽然回身一剑刺向傅伟咽喉,傅伟下半身不能动弹,明知躲得了第一剑,也避不掉第二剑,只好把眼睛一闭。

  张明霞吓得尖叫一声,冷汗都沁出来了,但见瘟太岁穆铭蓦然回头,狂笑道:“小妞儿别慌,可是谁的嘴里再不干不净,大爷可就不再留情。”

  傅伟心中好恨,却真个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明霞仗刻冲过来,左手已伸出囊外,却握着拳头,好像手心藏着什么东西。

  白光乍现,宛如经天长虹,直射当中的野马程展。旁边的地网星焦文举见她来势凌厉之极,确是剑术名手,唯恐有失,一垫步跃过来,举刀拦腰疾砍。张明霞人在空中,倏然改攻焦文举,剑风锐烈之甚。地网星焦文举身躯一矮,双刀已奔敌足。

  张明霞一提真气,身形升起两尺,剑光威势不减,忽又改袭野马程展。但就在程展铁牌一举之际,忽地斜飘下地,长剑下撩,极阴毒地再攻焦文举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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