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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这回你明白内情而死,该没有遗憾了吧?此去地府,做鬼也不可太风流,我的外号称为小阎罗,你可得估量着……”

  魏景元完全听不见他后面调侃的话,心湖上翻动一阵波涛浪涌冲击着。他似乎瞧见一位花信年华,美丽而又温婉解事的美人倚舷微笑地望着岸上的他。

  他只跟她说过很少话,可是话短情长,但觉此意绵绵,无穷无尽。

  在镖渺的梦境中,他便能够和她常常亲热地厮守在一起。

  可是,他不但尝遍了午夜梦回,孤枕一灯那种忽然失落了温馨梦境的凄凉滋味,如今,更要因此而埋恨九泉。

  在朦胧怅惘中,他忽然又瞧见另一张女性的美丽的面庞。他也曾为了她而耿耿不安了许久。

  因为他感觉出这位娇小的姑娘对自己的情意。起初,他的确心旌摇摇喜不自胜。

  然而后来当他邂逅到那位丽人之后,这世界上所有光采都消失了,只有她独自占据了一切。

  他恍然地点点头,轻轻道:“我想,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小阎罗曲士英随便一动手,魏景元便自觉大劫!临头,无可挽救。“真怪……”他喃喃道:“我瞧着你面熟得很。”

  魏景元此刻既知必死之后,一时反而变得从容起来,不经意地道:“是么?有一位姑娘也是这样说过……”

  小阎罗曲士英忽地迷惑起来,问道:“一位姑娘?她姓什么?”

  “也是在西湖无意邂逅的,她姓董,呀,你怎么啦?”

  小阎罗曲士英面色骤变,惨白惊人,因此把个魏景元吓了一跳。

  忽然眉毛一皱,冷哼声起处,人已飞出房门。他神速得有如闪电一般,毫不犹豫地直扑上屋去。

  果然一条人影凌空欲起,小阎罗曲士英脸上掠过一层淡淡的白气,一掌击将出去。

  他的白骨阴功非同小可,能够伤及三尺外的敌人。那条人影似是倏然惊见他飞袭而至,刚刚腾身欲起,他已电急袭至,并且发出掌力。这份迅疾狠毒,怪不得外号被称为小阎罗。’那人呀地一声,口音娇软,似是女性口音。

  小阎罗曲士英猛然嘿一声,硬生生地将那能够销金毁石的阴毒掌力顿然收回。

  可是阴毒之力虽收,掌上阳刚之风尚在,竟然把那人影撞得摇摆一下,终于踉跄了两步。

  “是师妹么?”他那冷酷的语音升起来,却带着一点惊讶之意。“怎的你会跟踪到这儿来?”

  那人影谁说不是董香梅,她这刻才真个领教师兄的威力,芳心兀自跳动不止。但她不但没有回答他的话,甚止无暇检查自己受了曲士英一下掌风,是否受伤。却急急道:“师兄,你真个杀死他么?”

  小阎罗曲士英眸子里陡现奇光,道:“这是师父之命,难道你敢求情?”

  “嗳,请别拿爹爹来压我好么?”她软弱地说,轻轻叹口气,忽然道:“我恨不得亲手把他杀掉……”

  曲士英没有做声,他不但知道师妹这时满腔妒火,故此会说出这句话。同时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潜生妒念,因此,他不愿意做声。

  “可是,师兄你饶了他一命吧?行么?”她开始向曲士英哀求起来。

  曲士英严厉地盯着她,紧闭嘴唇,没有立刻做声。

  在近晓的夜色中,董香梅怯怯地偷觑师兄的神色两三眼,然后害怕地垂下螓首。她知道只要师兄秉公不阿,回去一禀告那严厉的七步追魂董元任必定会立刻将她处死,她确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心中浮起怯寒之意。

  然而她躲避不了他那对锐利的目光,同时觉得胸口有点郁闷,于是她求庇似地踏前一步,竟然扑到小阎罗曲士英怀中。

  曲士英耳目之灵,无与伦比,听到她先是微咳一声,这才扑过来,立即想到可能已被自己早先的掌风震伤了,只好双臂一张,把她抱在怀中。

  这是第二次把她抱住,她虽然同样是几个月前那个丰满匀称的小姑娘,但心中反应大不一样。

  他记得上一次是在举家南迁时的大船上,他曾经被她的娇躯刺激得心波微荡,当时,他还暗笑自己何以会被个小姑娘弄成如此而暗自失笑。

  现在,他可不再把她当作小孩子了,这是因为有了魏景元之故。人的心理便是这般微妙,都没有人染指之时,可能大好良田,也被弃置冷落。只要有人相争,那怕是块荒田,也立刻身价百倍,竞相争夺。

  现在他对她的心理感觉不大一样,这搂抱的滋味大不相同。他似乎也听到自己的心扑扑直跳。但在刺激之中,又生出更多的炉恨。

  “哼,那小子居然连她也引诱了。”他想,发香阵阵,送人鼻端,使得他下意识地双臂加点力气,将她抱得更紧。

  董香梅没有作声,她已闭上眼睛,心中泛过一种奇异的情感之流。她一向并没有起过要求人家保护之意,但如今在曲士英的强壮有力的搂抱中却领略了一种可靠的庇护滋味,她闭上眼睛,偷偷地在尝味着。

  曲士英一阵心乱,委决不下自己该怎样作,却听晨鸡高唱,此啼彼应,东方的天边,隐约已露曙光。

  他一顿脚,哗啦啦一阵大响,敢情已踩碎了一大片屋瓦,却听下面有人用惺松未醒的声音在叫唤着,似是叫人出来看看是怎么一会事。

  响声中,他抱着董香梅,一跃下房,先将她靠墙一放,飘身人房。魏景元面色立地变得惨白,道:“现在你要动手了?”

  曲士英衣袖一拂,掠喉而过,道:“总算你命不该绝,且饶一死,记着不得泄露今晚之事,否则必受酷刑而死……”

  魏景无乍闻此言,也不知是惊是喜,嘴巴一张开,忽然啊啊连声,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立刻明白乃是面前这声音冷酷的人所施的毒手,同时发觉听觉也有点儿失灵,这种残疾,真个比死还难过,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小阎罗曲士英恻恻一笑,却见这俊美少年全身一阵痉挛,四肢俱扭缩得弯曲。

  他的外号叫小阎罗,心肠之硬,真个可比之间君,这种可怖可悯的景象,一点也没有使他稍稍动心,冷冷转身,从容而出。

  董香梅倚在对面墙壁,在朦胧曙光之下,秀发蓬松,五颜惨淡。

  左前方房门响处,一个人持灯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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