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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却没有听到,他的身子不住地抖着,而自他的喉间,则不住地发出难听之极的号叫声来,叫了好久,才听得他道:“你们……你们不是逗我玩?”

  “不是,当然不是,丁……丁爷,你看,你这样子,我们如何敢放你出来,你……可别将我们为难,这些年来,没有好好服侍你丁爷……嘿嘿,多多见谅。”

  他不再号叫,而是怪笑了起来,老狱卒走近几步,道:“你可别太高兴而失了态,知府老爷还在堂上等着,快让我们开了锁,好随我们去!”

  他停止了笑声,后退了两步。

  老狱卒打开了铁栅,向内走去,那人肩头上穿过的铁链,一直通到墙上,牢牢地钉在石墙之上,还有一柄大锁锁住。

  狱卒开了锁,道:“丁爷,是现在就将铁链拉出来,还是到堂上再拉?”

  丁天野的声音,听来平静了许多,他道:“现在就拉罢,若是到了堂上,知府老爷一见我锁着琵琶骨,一定是个重囚,说不定会改了主意,不放我了。”

  那两个狱卒的心中,阵阵生寒,俱都想,不放你这个太岁倒是好了,放你出去,胆小的人见到了你,怕不被你吓死!

  当然,他们全不说什么,老狱卒道:“那你就站稳了,这痛楚,可不是人受的。”

  “你放心,我已忍了二十年了,还怕忍不了这一时的痛么?”

  他紧紧地咬着牙,双手握在铁栅上,两个狱卒拉住了一根铁链,用力一拉,铁链在丁天野的肩头上穿过,那一阵彻骨蚀心的痛楚,令得丁天野发出了一阵震天动地的呼叫声来!

  那个狱卒被铁链磨着骨头的砉砉声,和丁天野的惊呼声吓得呆了,还是丁天野自己最先恢复过来,他低头一看,肩上两个可以看穿的深洞,没有血,只有黄油在向外翻跌着。

  他的身子在发抖,那不是因为痛,而是他心中异样的激动。

  二十年了,他肩上那铁链,已穿了二十年,但是如今却终于除去了!

  他用镇定得出奇的声音问道:“两位,沧州府中如今是谁在当差,还是外号人称天罗地网的黄山黄捕头么?”

  “早已不是了,六年前,黄大爷便告老了,丁爷,我说你这次获了特赦,应该善自珍重,别再生事了,要知道天网恢恢,而且,黄捕头是官命在身,听说你当时是画形通缉的人犯?”

  “是的,你放心,我不会和黄捕头过不去的,我只不过是想在他口中,问一问二十年前是谁告诉他我住在沧州群玉院的后院之中的!”

  那两个狱卒互望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也不敢再望丁天野。

  因为此际,自丁天野的眼中,所射出来的那种光芒,简直是令人不敢迫视的,那种绿幽幽的光芒,像是一团团可以直钻入人肺腑之中的阴火一样!

  丁天野终于又走在沧州府的大街之上了。

  相隔了二十年之久,他终于又能见到阳光,又能自由自在地走动了。

  沧州府的现任知府,体恤圣意,不但放了丁天野,而且还给了他一套新衣,赐他沐浴,整发,使得丁天野看来不那么可怕了。

  丁天野将双手拢在衣袖中,慢慢地向前走着。

  他走出府衙之时,刚看到府前的告示牌上贴出一张告示:特赦重囚丁天野一名。

  丁天野并不因此走得快些,隔了二十年,沧州府的街道还是没有什么变动,他可以认得出街道来,他瞇着眼,多少年没有看到阳光了,他非得瞇上眼不可,当他来到绿水坊东大街的时候,已是晌午了。

  他在东大街的街口,停了片刻,目光停在一扇气象十分宏伟的朱门之前,那扇朱门之上,有一块横匾,匾上四个字,在别家门上是没有的,那是“善恶有报”四个金字。

  丁天野将这四个字,念了几遍,径自向前走了过去,到了门前,抓起了门环,敲了几下。

  不多久,大门便打了开来,开门的是一个精壮汉子,向丁天野打量着,却拦着门,不让丁天野进去,冷冷地问道:“尊驾是——”

  丁天野脸上的皮牵了牵算是装了一个笑脸,道:“在下受了些外伤,想向黄老爷子讨点伤药!”

  正说着,又有两个汉子扑到了院子中,呼喝道:“什么人在此胡言乱语!”

  接着,另有一个人自屋中奔出来,道:“小心点,有人来报说,府中将二十年前,龙门帮的副帮主,玉郎君丁天野赦了出来,若是有人来胡混,先拿下了再说!”

  那拦住丁天野的人道:“是啊,你们来看,这厮怕不就是才从死囚牢里放出来的丁什么野!”

  丁天野的双手,仍然拢在袖之中,他肩头上已敷上伤药,但是仍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他不想挥动双臂,只是抬起头来,道:“不错,我就是才从死囚牢里放出来的丁天野!”

  那汉子哇呀怪叫了起来,道:“好啊,你公然到这里来撒野,定然是活得不耐烦了,先将你吊起来,吃三十鞭再说!”

  他一面说,一面“唰”地伸手,便向丁天野的肩头,抓了下来,那一招,丁天野一看便知道是天罗地网黄山所传的擒拿法。

  他身子一侧,堪堪避开了那汉子的一抓,右足突然由外而内,圈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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