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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小邪疑惑:“哟!你倒挺干脆的!”

  也先笑道:“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你的话就是事实!我全接受了!”

  “最好不要如此!否则我可就变成奸臣了!”

  “奸臣?!”

  “对呀!”小邪轻轻一笑:“祁镇唯王振言听计从,你要是如此,我不就等于和那王八蛋大奸臣一样了?”

  “噢……”也先恍然一笑:“有你这样料事如神之人,又怎会把自己搞成‘奸臣’呢?”

  “说的也是!”小邪笑得更是得意。

  也先已再度离去,照着小邪计策,撤走军队,并遣使请和。

  在堡内大厅。

  王振冷笑:“也先也只不过外强中干,支持不了多久!”

  祁镇道:“先生之意为何?”

  王振道:“皇上不如敷衍,以让军队调往集水区,然后等待援兵前来!”

  邝野立时奏言:“皇上千万不可将军队移出本堡,否则必陷埋伏!”

  “你胡说!”王振厉道:“分明也先兵力已竭,才会请和,如若他仍有战力,何见久攻不下此城?而且援军随时会到,也先只有挨打的份!你不但腐,而且迂!”

  邝野道:“就算也先战力已弱,大军未到之前,仍不宜出城!”

  “你懂什么?”王振厉道:“要等援军,先得保住自己,时下本堡水源已断,掘井又无结果,若不找水源,不用两天就得喝死人血,怎能等待救兵?”

  邝野道:“可以尽量节约,支持几天定无问题?”

  “几天?你想支持几天?三天?十天?一个月?”王振冷笑:“士兵哪有你这份耐性?再等下去,说不定全死光,说不定冒险去盗水了!现在也先请和,正好赐予我军良机以反攻!你却一味贪生怕死?小心我拿你项上人头!治你延误军机之罪!”

  邝野也豁出去了:“本宫奏的是皇上,干你太监何事?若非你一味孤行,何须丧失数十万大军而落到此种下场?先皇有谕‘内臣不得干预政事’,你凭什么指挥大军?”

  王振已然愕住,没想到他会如此厉言反驳,但只一愣,随即觉醒。厉叱:“就是朝中全是一些酒囊饭袋,贪生怕死之徒!大明江山才会落得一团糟,逼得我不得不插手!再任由你们作威作福下去,大明江山还想保得住?作梦!”

  “好啦!”祁镇也着实觉得没面子,任由臣子在自己眼前吵嘴,不得不喝声阻止,“在朕面前大吵?成何体统?”

  霎时王振和邝野已下跪,直叫:“臣罪该万死。”

  祁镇长叹几声,道:“也罢!若非军事危急,你们也不会争吵!”他道:“如今部队缺水,该以找水源为重?等水源找到,再困守以对敌,方为上策!起来吧!”

  一声谢言,王振、邝野已起身,两人心情也迥然不同,终究祁镇仍倚赖着王振,而接受了他的计策。

  随后祁镇派出学士曹鼎以复也先。

  不久,王振领着大军已从城堡后门渐渐移向山区溪水处,以汲水。

  倏然——

  一声“围上来”也先数万人马,山洪暴发般从四处杀出。那种猛劲,似乎整座山丘都将被踩平。

  王振见状,双日尽赤,骇然之心已生,口中直叫:“赶快迎敌“,但这些曾受惊吓之残兵,再遭遇勇猛之瓦刺军,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想逃逸以保命。

  “杀——寸草不留——”

  也先一把掌宽长剑,直如郭敬所言,横扫而过,连斩三人三马项上人头,势如破竹地斩杀下去。

  不到盏茶功夫,已有一半军队被斩杀于地、于山、于林、于溪,清水已变红河,发着腥味地潺潺滚往下游。

  祁镇此时才感到真正畏惧,阵阵蚂蚁般敌军已冲往自己,那股杀伐之声,似揪人魂般扣着他的心,人潮不断拥近,就像一把把锋利尖刀,不时准备刺往身躯五脏六腑,如此威猛而不可阻挡!

  王振更形骇然,本立于皇上坐车,现已夺过一匹马,准备脱逃。

  “皇上,咱们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祁镇走出马车,望向四处敌军茫如巨海,惧然道:“要走向何方?”

  啸声震天,跟着祁镇的军队只剩下百馀人。突有一支利箭射向王振,咻然划过其发际,冷森森钉于车篷上,箭尾勾人魂的直抖着。

  王振一颗胆已被吓破,两眼血红随着利箭震摆,再不走,下支前可能就穿心而过了!失魂之馀哪还顾得了祁镇?

  当下猛揪马缰,猛蹄马腹,狂喝:“快退!”也不管有无他人跟来,已疾往似乎较少瓦刺军处撞去。

  祁镇作梦都没想到王振会在情急时丢下他?剩下他孤伶伶困在这冷冰无情无知觉的马车上?倒在他身边,正是一位位平常自己感到十分碍眼的人?尤其是邝野那白苍苍染了血的发丝,绉了皮的孤手,双目瞪大地抱着马车,车轮,临死的一刻,他还忘不了要推动车轮,而让自己快点逃离险境。

  他们忠贞不二,以死殉君,而所得到的却是祁镇一次次的排斥和鄙视?

  突然间,祁镇似乎感到亏欠他们太多了,然而想回报,又能拿什么回报呢?

  不禁已落下泪来。

  车中此时钻出了一名小太监喜宁,默默地跟在祁镇身后,手里捧着一条丝巾,也许这是他唯一能为祁镇做的事了。

  祁镇转过身躯,感激地注视喜宁,终究还有人陪他,纵使是十五岁不到的小太监.他也觉得不再茫然无依而孤单了。

  敌军渐渐拥近,就快将祁镇给吞噬。混乱中,仍可听见也先狂妄之笑声。

  祁镇仍默然立于车前,他已走头无路。

  而王振呢?

  他拼命地往前逃,藉着剩下不多之人手,窜往山区,一时之间也突破敌军,庆幸地躲向了山中。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隐密山谷,心情也随之放松不少。喘口气,喃喃而笑:“好险!也先这番种真够狠?全然赶尽杀绝,不留半点后路……还好我逃得快……否则老命不保已……”

  “猜了十几次,这次你终于猜对了!”

  王振忽闻声音已愕然惊骇:“谁?!谁敢在这里乱吼乱叫?!”

  “只有你敢在此乱吼乱叫!胆子倒不小!”小邪已含笑地出现他眼前,一把寒森匕首已亮森森地握在手中。

  每次他抽出匕首,只有一件事——杀人。

  王振见着是他,两眼珠简直就快掉落于地,不自禁地往后退去,混身中了邪般抖动起来。

  “是你……你怎会找到这里?”

  “不是我找你,而是你找我!”小邪轻轻一笑:“你找得很快,老骨头还挺管用的!”

  “你……你早就在此等我?你知道我会躲在此?!”

  “当然!”小邪自得而笑:“不然北边人马怎会比较少?不然你怎会杀出重围,不过你也真狠,连一向待你不薄的皇上,你都弃之不顾?你还算是人吗?”

  小邪本以为他会与祁镇共同突围,届时自己就能够见着祁镇,也可以让他看清王振之真面目。

  王振冷然:“当时情急,怪不得我!”

  “哟?你这奴才丢下皇上而逃,还真以为理由充分呐?”

  小邪黠谑直笑,已再往前逼近。

  王振已退至山谷被洪水冲刷,如今水退而留下丈馀高光凸之灰黑岩壁。背肩撞岩,已惧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小邪拭着利刀锋,轻轻一笑:“我要将你凌迟分身,你不是也时常下这种命令吗?”

  王振栗然而吼:“你敢?”

  “我不敢!我最怕人家吓我了!”小邪装出一副可怜样,蓦然匕首一挥,已斩下王振发髻,已然咯咯直笑:“这就是我被吓的正常反应,请勿见怪!”

  王振吓得两眼发昏,再也不敢放肆,已然啜泣:“杨小邪、凉鞋!这全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要与你为敌!原谅我以前的过失,你知道我是个可怜的太监,绝子绝孙,死后都没人祭拜!杨小侠,杨帮主,求求你饶了我!我……我是可怜的太监……你饶了我吧?我……我向你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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