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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就凭这两个小毛头,这儿五六个大汉对付不了他们?

  在这混生活的人,却又不能不信邪,谁的胳膊粗,谁就吃一份。

  桂花披衣坐在床上道:“小三子,上茶!”

  龟头正要张罗,小熊手一挥道:“免了!”

  龟头退出,小熊道:“桂花,你昨夜接了一个年轻客人?”

  “是的,小弟,”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小弟!”

  “那我叫你小爹……”

  “呸!我才不会有你这个烂污女儿哩!”

  桂花道:“两位小祖宗有何贵干?”

  “只想和你聊聊。”

  “欢迎得很,坐呀!”

  小熊道:“昨天晚上那客人在此过夜对不?”

  “是呀!”

  “他姓鱼?”

  “对!”

  “你们玩了几次?”

  桂花一愣,忽然笑了起来。

  小郭道:“他娘的!是不是姓鱼的很会玩?你对他很满意是不?”

  “不是!”桂花道:“昨夜等于‘拉干铺’!”

  这种风月场所中的术语,两小还真不懂。

  小郭道:“‘拉干铺’是啥意思?”

  这是华南一带的术语,也就是不和妓女玩,只是借她的床(或炕)睡一夜,大多为酒醉不能回去去才如此的。

  桂花知道两小还是外行,道:“‘拉干铺’就是不和姑娘玩真的,各睡各的,互不侵犯……”

  “什么?他会让你闲着?”

  桂花点点头:“昨夜一关门,他上床就睡,我嘛!收了人家的渡夜资,不能不侍候他,我问他要不要?他不耐地叫我别吵他

  两小愕然,小熊道:“你是说,你们就这样各睡各的渡过一夜?”桂花摊摊手,道:“是呀!世上什么人都有!”

  两小默默走出勾栏。

  小熊道:“我懂了!”

  小郭道:“我也有点懂了!”

  小熊道:“你懂什么?”

  小郭道:“鱼得水故作下流……”

  “对,你可知道原因?”

  “是不是作给李悔看的?”

  “为什么要作给她看?”

  小郭搔搔头皮道:“故意气走她。”

  “为什么要气走她?”

  小郭道:“他娘的!你这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说,为什么要气走她?你一向是比我聪明的。”

  小熊道:“小郭,鱼得水近来发现李悔非但不烂,而且冰清玉洁,心地也善良,不免自惭形垢,产生了自卑,以为配不上她,所以……”

  “所以故作下流,明知她和司徒胜认识,也知道司徒胜在这镇上,等于变相地撮合他们?”

  小郭想了一会,拍拍前额道:“小熊,还是你行!”

  “这没有什么。”

  “不!我脑子里装的是浆糊,你脑子里……”

  小熊道:“是麦茶?”

  二人大笑不已。稍后二人赶回客栈,却发现李悔仍在,鱼得水并未回来。

  小郭道:“李悔,鱼得水呢?”

  “没有看到!”

  小熊道:“李悔,你知不知道他昨夜在何处?”

  李悔笑而不答。

  小郭道:“你似乎知道?”

  李悔道:“知道又如何?”

  小郭道:“只怕你知道得不彻底。”

  李悔道:“什么叫彻底?”

  小熊道:“他昨夜虽宿在桂花那里,但他……”

  李悔道:“我知道。”

  两小同时失,声道:“你也知道?”

  “对,我也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很难过。”

  “其实他也许基于一种尊敬,太自卑,以为配不上你才会作出这事,希望把你吓跑,远离他。”

  李悔凄然一笑,“他未免太不了解我了!”

  小郭道:“这话念:么说?”

  李悔道:“他过去和白芝过从甚密,我一直都能原谅他,原因是他们的关系不同,而,我的出身又不好。”

  小熊喟然道:“李悔,你真是个好女人。”

  郭道:“鱼得水这家伙没有福气。”

  小熊道:“可是这小子不见了,他去了何处?”

  李悔道:“我们等他一两天再说。”

  小熊道:“你们看到没有?江南也是人心惶惶,似乎清兵势如破竹,好过的日子不多了!”

  鱼得水也未离开太远,他本想暂时离开李悔,使她有较多机会和司徒胜交往,他是衷心希望他们交好。

  但是就在他离开勾栏出镇不远,看到山坡上疏林中有一座尼庵,尼庵大门开启,走出一位年轻尼姑。

  最初鱼得水并未在意。

  尼姑嘛!都差不多,剃光了头,乍看不男不女,但仔细看她们走路的姿态即可看出。

  还有尼姑看来几乎分不出丑俊。

  由此可见,头发对女人的重要性,可以说剃光了头发的女人,如果看起来还美的话,那必是一位美人了。

  事实上男人也是一样,如果剃光了头,看来还英俊,这男人不是美男人,也相当够看的了。

  鱼得水忽见这女人转了方向走去。

  本来她应该向这边走的,因为这是条顺路。

  像她现在的走法,就不是走的正路而是草地上。

  鱼得水忽然目光一凝,注定在这尼姑身上。

  由这身段看来颇为眼熟。

  尽管尼姑的缎衣是宽大的,但自宽大缎衣仍可看出身段是否窈窕?

  鱼得水忽然追了上去,这尼姑似在回避他。

  她同门后本是向这边走的,似乎看到他才转了向的。

  追上之门,在她迎面一看,鱼得水面色一肃,呐呐道:“白芝,你是白芝,你真的出家了!”

  “阿弥陀佛,小尼法号了意……”

  “白芝,你果然出家了!”

  “施主不要再叫小尼的俗家名字,小尼有如昨日死今日生,一切随缘,鱼施主,别了……”说完要走。

  鱼得水一拦,道:“别忙!你这么坚决,我倒是十分佩服!真没有想到啊!”

  白芝还真是心如止水,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道:“施主不必见怪,有一天你看破红尘也会如此的。

  鱼得水道:“你早就和这尼庵住持说好了?”

  “是的,她是旧识。”

  “你以为能习惯这种枯寂的生活?”

  “当然!”

  “白芝,我对你很了解,我以为你不能。”

  白芝淡然道:“施主的看法是施主个人的事。”

  “所以我以为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小尼绝不会勉强自己,而且真能四大皆空……”

  说完,转了方向走远了,鱼得水没有再拦阻她。

  如果她真能作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当然好。

  只怕她是一时冲动,熬不了那种寂寞的生活。

  “其实我又何必多管这闲事?”

  他摊摊手,看她的样子还真有些“森罗万象,梦幻泡影”的心态,似乎真能作到“万事皆缘,随遇而安”的境界。

  他自毁形象,旨在成全李悔和司徒胜。

  白芝匆匆削发,是不是也为了成为全和李悔?

  这样看来,“性本善”之说是可信的了。

  再坏的人,本性还是很善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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