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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第二句‘去随雁字长’则形成静中有动的书面,自然美妙。

  作者有“绿酒”助兴,更有“佳人”作伴,趁着重阳良辰,眺望暇思,天高云长,人情温暖,一切有如身在故乡似的。

  这‘人情似故乡’一句,语淡而情味深浓,似有‘此中乐,不离乡’之意,又似乎因一切美好似故乡,更思更想了。

  下半‘兰佩紫’菊簪黄’两句,写得兴致勃勃,热情奔放,接下来‘殷勤理旧狂’三句合起来,含有三层意思;‘狂’指作者平日“一肚子不合时宜’—也即所谓不合潮流的言论行为,向来如此。

  此狂为时已久,故称‘旧狂’,这是第—层意思。

  “理’指正视它,重温它,这是第二层意思。

  一不仅要‘理’,而且要‘殷勤’地来理,这是第三层意思。

  这‘殷勤理旧狂’,似乎在说明作者心中那份‘狂’没法抑止没法融消,甚至也没人能了解。

  作者禀承着超逸的才华,加上天生的痴情,用一种较高的水准来品人论世与评鉴他人的作品,世人都不如晏几道之意,他也难称世人之心。

  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正袭击着他,他独自承受着似乎承受太多了。平日表面的欢娱,抵不了他升自内心的悲凉

  于是‘欲将沉醉换悲凉’,用深沉的一醉来替换心中的的悲伤凄凉。能吗?

  因此,他仍听得见清妙的歌声,而却感到那歌声太哀伤,于是乎委婉地请求:‘清歌莫断肠’,又似乎像接近忿怒的呐喊‘你们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这种令人断肠的歌了’,又似乎是独自默默地哀鸣:“因为我的悲凉已达到承受的极限,推不开,抛不掉——我随不了哪!’这‘莫断肠’三字,着着实实地令作者不得不断肠啊!

  沈野以上内涵释义,听得众人如痴如醉,目瞪口呆。

  “高明高明!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总督惊叹地道。

  他是朝廷中有名的儒将,文学造诣当然是一流的,沈仲义父女虽是伪装卖唱的,如果没有充份的常识与文学底子,怎敢从事这一行?沈野的阐释确令他们心服口服。

  “全词的起承转折有何特殊之处,它的结句又有何特点?亦请公子一并赐示如何?”总督态度十分诚恳地请教。

  “这个问题,老丈贤父女业已说过了,在下不敢掠人之美!”

  沈野淡淡一笑。

  “沈公子,小人父女何曾说过?”沈仲义不解地问。

  众人也听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沈野。

  “怎么说?”总督与沈仲义不由异口同声问道。

  沈野笑道:“全词上半情景美妙温馨、洒脱,乐富就温柔轻快。

  下半‘兰佩紫,萝簪黄’两句极写少年的狂气,乐富就急骤高亢;至一转折往后下半,乐当则变为沉梦、低回,闻之令人心酸,这岂不是贤父女早就“说”过了吗?在下怎敢掠人之美呢。”

  他解开了众人的疑惑:“另外有点补充,在下觉得‘欲将沉醉换悲凉一句,似为上句‘殷勤理旧狂’的注脚。

  清歌莫断肠’一句含有不尽之意,此词沉着稳重,得此一句作结,便觉全词空灵。’

  话又说回来,小晏神仙中人,独到之处,岂是凡人肉眼所能见及的,吾人不妨试着以慧心去体会吧!以上是在下—书之见,希望各位指正。”

  总督叹道:“沈公子,您我相识已有半年之久,到今日始知公子才学之高深。与当今几位大儒相较亦不稍让,在下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仲义抬头看着总督:“大爷,还需小的侍候那几首词牌?”

  总督看了看沈野回答道:“不用再烦兄台了,刚才听了贤父

  女一曲吟奏,迄今尤余音袅袅仿佛在耳,已够回味无穷了。他日有缘,盼能重闻贤父女的广陵绝响。”

  都指挥使遂示意侍立在舱门口的属下,取来二十两赏银给沈仲义父女,他俩谢赏后即下艇回到小乌蓬上,船夫将小舟缓缓划离游艇而去。

  当小乌蓬已划离游艇约二十余丈远后,突然又响起渔鼓及琵琶声,接着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吟唱:“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吴宵不寐。

  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似下事。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在袅袅的歌声中,小乌蓬渐渐远去……

  沈野目注逐渐模糊的舟影,轻叹道:“这位老丈真是有心人,最后还是不轻易放过咱们。

  我敢打赌,刚才如咱们仍表示要点唱的话。他一定会唱这首刘克庄的玉楼春!”

  都指挥使恭声问道:“他的目的仍在?”

  沈野笑道:“先请两位夫人莫见怪,他以为咱们是走马章台的世家公子,或是富商巨贾携美姬游湖呢!所以他唱这首玉楼春借古讽今,劝咱们这些吃喝嫖赌之辈,多为那沦陷的神州多流几点眼泪罢,不要为水西楼的风尘女子伤心了!”

  都指挥使的如夫人娇嗔道:“哎哟!要死了,那老家伙居然将贱妾与李夫人误作水西门的风尘女郎。”

  总督的如夫人却仍然风度雍容地微笑,无丝毫慢色。

  总督迟疑地说:“下官看那对父女都似非常人……”

  沈野笑道:“他两人不是父女,而是俩兄妹,红尘浪容沈无咎与红尘姹女沈纤纤,为当今武林十大神秘人物,也是黑吃黑的专家,且两人均为血性中人。

  他们从不主动惹事,但谁要是惹上他兄妹,他们就会像冤魂缠身般地给你没完没了。

  他们还有个最大的嗜好,就是专找贪官污吏麻烦,只要是被他们兄妹盯上的贪官,一定会破财的。奇怪!他们兄妹跑来南京干吗?”

  “侯爷,别管他们了。咱们既不是贪官,也无污可贪!与咱们无关,何必去想那么多?还是喝酒吧!总督催着众人喝酒。

  “侯爷,贱妾有个问题,想一客不烦二主请教您,刚才那首阮郎归词牌的首句“天边金掌露成霜”,其曲故究竟出自何处?侯爷可否为贱妾解惑?”总督如夫人惑然地说。

  “就凭夫人单指出这是典故,本爵不信夫人不知出处?您为何不向李大人请教?”沈野不信地笑道,并将问题推给总督。

  “算了吧!下官这个半瓶醋的道行有限,侯爷何必出下官的洋相?对这个典故下官确实不知,您就饶了下官吧!”他极力推辞,但嘴角却含着一丝飘忽的笑意。

  “好吧,我就再献丑一次:“那是指汉朝那个想当百年皇帝的汉武帝,他建造了一座神明台,台上有一个铜制的仙人,伸出双手,捧着一个盛放玉杯的铜盘,承接露水,用露水掺和玉虞,服食后,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铜人是黄铜所铸,它的手掌所以称为金掌,同时那种明台有十几丈高,玉杯中的露水因高空的寒气而凝结成露了。

  他狠狠地瞪了总督一眼,以嘲世的口吻:“结果呢!江山依然默默存万载,而那个怕死的汉武今何在?”

  总督如夫人谢了他的解惑,总督在旁笑得像向鸡拜年的黄鼠狼。

  此刻,落日已幻出了彩霞,那万道霞光自云端洒下,令众人惊叹造物之奇,沈野却似乎并无所感。

  陆指挥使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侯爷此次南巡,夫人为何未曾随行?”

  沈野大笑:“陆大人别抬举我了,像我这种江湖浪子,谁家的小姐会看上我?我又拿什么养活人家?我连想都不敢想呢?”

  总督的如夫人说了话:“恐怕侯爷的眼界太高了吧?就凭皇上赐给您的千万珠宝金银,京师那座宽广的侯府,以及关外那片一望无垠的牧场,就是养上十万兵马也足足有余,怎说养不活一个家呢?”

  先前总督放出了诱饵,已顺利的达到了集鱼的效果,现在其夫人说话时投下了挂饵的金钩,静候大鱼上钩。

  总督热心地道:“世称江南出美女,而江南的美女大多集中在苏杭,您看都指挥使的夫人就是苏州人,她不是美如天仙吗?

  侯爷如有意,何不请他们夫妇为您物色介绍呢?”

  总督再在金钩上的饵中掺入香粉。

  陆指挥也热切地笑道:“您如真的有意,下官夫妇当尽绵力为您作伐!”

  他的如夫人也媚笑如春花:“侯爷,此事就此说定了!但不知您喜欢那一类型的小姐?”

  她亦安下窝弓,等待猛虎落入陷阱。

  “既然陆夫人夫妇那么热心,我也不便矫情。我心目中的对象,除了品性好之外,必须要会武功,因为我来自江湖,将来可能要回江湖的,至于在姿色上只要能过得去就可以了,当然有像夫人那样风华绝代的小组,那就更求之不得了。

  此事不必太急,如无缘份,急也是本然,在此先谢过陆夫人和陆大人!”

  一直侍立在沈野身后的擎天杵,突然似有所觉,身形闪电般扑向右舷,左手轻拂,一枚通体乌黑的霹雳神梭已握在手中,并对着湖面振声喝道:“来船停桨,不准靠近本艇!”

  众人闻声惊起,目视右侧三丈处湖面有一艘小渔舟,有一男一女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女,正在用桨及镐稳住渔舟。

  渔舟活舱内,金鳞耀目,约有十数尾大鲤鱼在跳跃。

  小舟上的中年男子扬声对擎天杵说:“草民陈二夫妇是送鱼鲜给陆大人的!”

  陆指挥使如夫人转首歉然道:“贱妾夫妇最喜食此湖中锦鲤,所以乘游湖之便,嘱陈二夫每十天送鱼鲜一次,顺便携回,不料惊扰侯爷及督爷虎驾,真是抱歉!”

  沈野与总督笑笑连称不敢。

  擎天杵见陆夫人出面,就返回沈野身后。

  舵房的一名大汉不待招呼,立即取来一枝铁钩,将一竹篓的活鱼拉上游艇,并丢给陈二一块五两银子。

  沈野乘众人不注意时,既以传音入密对那位白衣冷艳女郎说了几句。

  她立即自怀中取出一枚小铜镜、向西南方向闪出几道闪光后,立即收妥铜镜,动作快速之极。

  众人归座后继续谈笑,气氛非常融洽。

  突然,陆指挥使面色转白,呵欠连连,精神不济。她的如夫人立即命人扶入舱中休息,并表示乃心悸之症,休息片刻后就可复原。

  果然不错,片刻之后,他就精神抖擞走出舱回座,并向众人告罪。

  第四章 大补丸

  总督府外表看起来一如平常,但内部的警戒却较往日严一倍。书房内沈野、总督、擎天杵及那位冷艳的白衣女郎等四人正在密议。

  总督面色凝重道:“刚才凌副统领接属下勇士回报,陈二夫妇并非是湖西岸的土生土长渔户,他们半年前来西岸落户的。平日少与邻居往来,所以当地居民对他们了解不多,咱们要不要立即采取逮捕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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