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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所谓时势造就英雄,这大概也算时势吧?!

  纪凡也不知道气机运行了多少个周天,仍然真气鼓动不已,好像脱缰的野马自行窜游,颇难控制。

  一遍又一遍,纪凡以本身的真气前导,引诱着一股外来的陌生气流,慢慢的慢漫的结合,终于造成第三种力量。

  这第三种力量,竟如洪水般的汹涌,完全无法控制。

  纪凡暗叫:“妈妈呀!这下完了,享年一十有七。”

  就在纪凡绝望之心刚起,这股第三道力量,竟然自行逆冲而上,只觉得浑身一震,就像一个长年气喘胸口郁闷的人,突然咳出一口浓痰心胸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股真气,竟然贯通了任督二脉,冲破了生死玄关,直达十二重楼,再循经脉而下,聚于丹田。

  纪凡按下狂喜的心,凭着坚忍的毅力,终于控制住了这股狂流,导入了正常的轨道。

  纪凡一声长啸,震得洞中回响入耳欲聋,人也一蹦而起,一声:妈妈呀!还没来得及出口,碰然一声撞上了洞顶,头上长了个大包,满地找起金条来,雪雪直呼痛,原来他用力太大了,倒弄得自己一愣一愣的卜他朝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单掌一场,集七成真力推出,掌过无声无息,巨石仍是巨石完好如初,他不由得一怔,妈妈呀!怎么越练越回去了?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走近查看,伸手一摸,整块巨石碎成粉未,原来这是内力由宝返虚的最高境界。

  这可是人家苦修了四五十年都达不到的境界。

  他练成神功,连我这个爬格子的也非常安慰。

  读者大爷们认为呢?纪凡高兴了好一会儿,这才注意到山上杀声震天。

  他匆匆用含光屠龙剑斩下火螭虬角,略作收拾准备要走,可是看看火螭虬的尸体,可能由于刺火螭虬第一剑时用力过猛,以致于伤了火螭虬的颈骨,头部歪向一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纪凡童心未抿,好心的想把它摆得好看些,心想:“自己受惠良多,也该让火螭虬有点‘死相’。”

  摆着摆着,忽然看见创口处露出一小段白色的东西:一时好奇心起佣手去想拿出来,谁知竟越拉越长,直到三丈左右才拉光,原来这就是虬筋。

  当年哪咤抽的不知是不是这玩意儿?纪凡也不管有用无用,背上含光屠龙剑,收好内丹,一手虬角一手虬筋,急急奔向洞口。

  他是担心老酒鬼碰上强敌,急于上峰支援。

  谁知刚走到洞口,一条人影飞坠而下,纪凡大吃两三惊,我的妈妈呀:这么高跌下去哪还有命在?他以为是者酒鬼失足坠崖呢!他可不知道山顶上所发生的枝枝节节,加以黑暗中看不真切,难怪他心头猛跳。

  管他,反正救人要紧,口中沉喝一声,手上虬筋猛挥,一把将坠崖的人影卷进洞内,仔细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花脸大汉,遍体伤痕累累,伤势颇为严重。

  纪凡心肠好,正想动手加以急救,忽然又瞥见两条人影同时手舞足蹈而至,妈妈呀!这个绝崖倒像是马路似的竟然人来人往哩!

  纪凡一阵好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也把那两人条影拉进洞中,还好这两人伤势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悲愤过度昏迷不醒而已。

  千急万急救人最急,首先对最先坠崖的大汉略作检查。

  还好,伤势虽重,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纪凡扶着他靠壁坐好,然后双掌紧贴对方背心,深吸了一口运起神功,将内力源源注入对方体内,助他行功疗伤。

  原来这坠崖的就是祁连山寨三位当家的。说巧也真巧,解能他们也真会挑时辰,真是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大寨主“花面豹子”解能,首先为了不愿受辱屈从,带伤投崖自尽,以全武人的气节。

  二寨主“飞天蜈蚣”骆马、二寨主“百变书生”文敬礼,眼见老大气壮山河宁死不屈,深受感动,加以平日兄弟间感情颇深厚,竟不约而同的舍身殉义,令人感佩又同情。

  生死之事,上天早已注定,不死是他们命大,与作者的同情心无关。

  纪凡救了这个救那个,忙得晕头转向,汗下如雨,几乎又要叫起妈妈来了。

  一阵好忙,总算料理妥当了。

  首先醒来的却是伤势最重的解能,因为他的伤重,所以纪凡对他的照顾特别多,醒得也特别快。

  解能一睁眼,脑中还是恍恍悠悠的,叹了口大气自言自语道:“我死了,江湖半生,落得如此景况,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奇怪?阴曹地府怎会如此黑暗?也没有鬼卒带路,我要到哪儿去呢?”

  说着说着,便想站起来像鬼般的恍恍悠悠飘飘荡荡,谁知身子才一动,便已哇的一声痛叫起来,倒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奇怪?我还没死?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这么高的悬崖跳下来不可能还活着的,莫非是还没死透所以还有一些痛感吗,”

  想想又觉不对,摇摇头甩去一头雾水,伸只手指头儿猛咬一下,又是哇的一声怪叫,猛甩手指呼痛。

  “我……我果然没死,这……这是什么地方?”

  纪凡在一旁看解能一个人精彩的表演,几乎想笑出声来,勉强忍住笑意道:“哇噻!这里是阳间,不是王爷爷那儿,你放心好啦!”

  声音又教解能吓了第二大跳:“你……你是谁?谁是王爷爷?我又不认识他,干嘛要去王爷爷那儿?”

  纪凡笑道:“王爷爷姓阎,名字好像叫‘所罗门王’,简称叫阎罗王,他那儿连电灯都没有,你当然不认识他,写信给他都查光此‘人’呢!”

  解能搞了半天,总算弄明白自己没死翘翘,叹了一口气虚弱的道:“这位兄台感谢相救,唉!只是解某人有必死之心,兄台又何必多管闲事?”

  岂有此理,救人还是“多管闲事”,哪门子的歪理?“我是个‘怪胎’,不是什么‘凶胎’(兄台),救你也是无意中碰上的,不必挂在心上,目下你还是自行运功疗伤要紧。”解能又叹了一口气:“解某存有必死之心,想不到求死都难,这是什么世界?居然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纪凡怔了一怔:“哇噻!我费了千辛万苦,原想捞块好人好事的牌匾挂挂,想不到居然还救错了?真是好人难做。”

  “兄台不明白,解某一步走错,以致牵连数十弟兄埋骨荒山,有何面目回见祁连兄弟?所以情愿了此残生以谢不明之罪,兄台是救错了。”

  “哇噻!我说这位老哥,我不知道你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刺激,想想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老哥心灰意冷也许不是无因,但是连‘楼梯椅子’都尚且贪生……”

  “兄台说什么‘楼梯椅子’?”

  “哇噻!不是说‘楼椅’尚且贪生吗?”(缕蚁尚且贪生)“兄台不必劝了,解某人看得很开,生命的意义在于开创宇宙继起之生命,解某愚昧无能,不但无力开创新局,反而葬送了不少弟兄,使祁连山寨一千弟兄蒙羞,苟活下去,只是浪费生命而已。”

  “哇噻!‘狗’活下去浪费生命?它可以看家呀?”(苟活)解能知道这小糊涂蛋又搞错了:“我是说不想再糊糊涂涂的活下去。”

  纪凡怫然不悦:“哇噻!你明知我是个糊涂蛋,偏拐弯抹角的骂我,你这个人太不够意思了。”

  “对不起对不起,解某绝对没有骂你的意思。”

  “哇噻!这还差不多,当然啦!人生在世谁都想顺顺当当的过日子,谁都想把事业越搞越大,但是有时候并不是人的能力所能办到,所谓时也、命也、运也,做事情有时候也得靠点运气的。

  我说老哥,你何不暂时休息一段时间,慢慢等待雪耻的机会?如果世界上的人都跟你一样想死便死,那人类就会变成‘稀有动物’了。”

  解能默然半晌,再叹了一口气:“唉!也许兄台说的有道理,只是兄台并不是身历其境的人,不会明白当事者心中的痛苦,解某入蒙推为一寨之主,担负数百人的生死荣辱,而今一败涂地,除了干脆双眼一闭眼不见为净外,活着只烩增加痛苦。”

  “哇噻!嗳嗳!我说这位老哥,你是怎么搞的?老是要死要活的,我虽不知道你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听你的口气,在江湖上也不是一眼眼的人物,怎么这么想不开,人生当中业时失败是免不了的,两只脚走路哪有不摔跤的?我喝醉酒的时候,那次不是摔上七八跤?跌倒了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跌到下去爬不起来的人。”

  “兄台真会说话……”

  “哇噻!什么话,我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坯不会说话不是白痴吗?”

  “是是,解某失言了,解某天生是个大笨蛋,听不太懂兄台的话……”

  “哇噻!我说的可是标准国语呢!”

  “解某知道,解某是不但兄台话中的含义,解某带领数十名弟兄前来,全数曲勇壮烈牺牲,必然在九泉之下,等候我去团聚……”

  “哇噻!笑话,他们还会等着你去吃年夜饭不成?”

  “兄台请勿打岔,解某仍然觉得非死不可。”

  “哇噻!死能解决问题吗?”

  “至少解某心安一些。”

  说了半天,棒子敲不开茅塞、纪凡大为头痛。

  忽然灵机一动……“哇噻!哈哈!算了算了,我替你担哪门子忧啊?早知道你这么懦弱扶不起的阿斗,我也不必浪费那么多唇舌了。”

  大凡一个自认为铁铮铮不怕死不要命的人,最怕别人称他们懦弱了。

  他们平常自夸为义气而两肋插刀不皱眉头,这种人物大部份个性冲动,喜怒形于词色,激昂时热血沸腾拍桌槌椅,悲伤时槌胸顿足号啕流涕,顽强、固执、好面子,这种人不能用劝只能用激。

  纪凡走对了,解能正是这种人。

  就像被踩着了痛脚,哇哇怪叫道:“解某人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是懦弱的人?兄台虽救过解某,但解某并不领情。”

  “哇噻!我没叫你领情,也不要你领情,反正你是未来的死人,领不领情都无所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但懦弱,而且虚伪、无情、胆怯、无能、更愚不可及!”

  解能大声抗辩:“解某人自认愚昧、无能,但是待人处世皆一片赤诚,言而有信情深义重,死都不怕,更谈不上懦弱怯!”“哈哈!哇噻!我说你懦弱、胆怯、虚伪、无情,你居然还能强辩?你未免大不要脸了吧?”

  解能慢慢坠入圈套,双目倏睁怒声道:“解某这条命虽是你所救,但是你也不可挟恩出口伤人。”

  “哇噻!我说你懦弱无情,绝对是有根有据的。”

  “解某不懂,如果解某为死难兄弟殉义也算是懦弱无情,难道要腼颜事敌忍辱偷生的才是强人吗?”

  “哇噻!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你愿意以一死来表示对死难弟兄的负责,你知这吗?你只是一个不伯死的亡命徒而已,你自私自利无勇无谋,狗屁不通,你以为你‘一翻两瞪眼’,‘不食人间烟火’不闻不问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吗?”

  “人间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哇噻!狗屁!你以为你赔上一条命就能安慰死者于九泉之下?这样就能交代过去?我问你,你山寨中活着的弟兄将要何去何从?你连照顾活人的责任都没尽到,你有脸去见死去的弟兄?你根本在打着卑鄙的逃避念头,逃避你对生者的责任,逃避你对死者的愧疚,逃避你自己良心的谴责,逃避你懦弱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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