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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变生幽谷(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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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羽冲道:“不错,现在,现在我的身子虽然不能动,我的口还能说话,我可以口授武功,先传你内功心法,内功学得好了,以后学招数可以事半功倍!” 从那天起,檀羽冲开始口授武功。钟灵秀人极聪明,本来是深奥复杂的上乘武功心法,她几乎也能一点即通。不知不觉的过了三个月。她的内功已经颇有基础了。 但檀羽冲却好得很慢。他的内伤实在太重,经过三个月的调治,也未能下地,只不过可以坐起来而已。他的一双手还好一些,也可以屈伸了,一只脚却是依然僵硬,动不了分毫。 他虽然没有说,钟灵秀也可以看出他内心焦急和郁闷。钟灵秀想尽办法逗他高兴,给他唱江南小调,还拿起他的玉箫吹给他听。檀羽冲最喜欢听她吹箫,但在听得入神的时候,也常常会露出茫然若失的心情。钟灵秀七窍玲珑,懂得他心中的感受,“大哥哥要是有一天能够自己吹箫,那就好了!” 果然如她所愿,有一天她听见了檀羽冲的箫声。 这一天她从潭边洗衣服回来,远远的就听见了悠扬的箫声。吹的是一首正在江南流行的小曲,是由辛弃疾的一首新词《南歌子》谱成的,这支曲子,也是钟灵秀昨天才吹过给他听的。钟灵秀心道:“大哥哥真聪明,一听就会。”耳听箫声,默念曲词: 世事从头减,秋怀彻底清。夜深犹送枕边声,试问清溪底事未能平? 月到愁边白,鸡先远处鸣。是中无有利和名,因甚山前未晓有人行? 有人解释这首词:“夜深人静,枕边传来幽咽跌宕的溪水声,它仿佛在为人间倾诉不平。这时早已有人侧听着远处的第一声鸡叫,愁看着脚下苍白的月色,开始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为生活辛苦奔忙了。他们并非为了追名逐利,竟也难得片刻安闲,诗人从深夜的溪流,听出了人间的不平之鸣,由山前的早行人,发出了耐人寻思的诘问!”(引自刘乃昌的《辛弃疾论丛》) 辛弃疾的词有雄壮的一面,也有恬静的一面,这首“南歌子”是比较属于“恬静的”。虽然在恬静之中也隐藏着关怀民间疾苦的不平。但可惜作曲的人却未能体会词人的深意,这支曲子,是被处理成幽雅抒情的小调的。不过檀羽冲的箫声还是把词中隐藏的那种忧郁的心情吹出来了。或者他也未体会得那样深,他只是吹出了自己心中的忧郁。 钟灵秀忽道:“大哥哥,你有没有银子?” 檀羽冲道:“你要银子做什么?” 钟灵秀道:“山南二十里外有个小镇,有了银子,就可以换些东西回来。你天天吃山芋,我怕你吃厌了,买点米面回来,咱们就可以做年糕、包饺子、做大饼还可以做油条了。” 檀羽冲笑道:“现在大概才不过立秋吧,你就想吃年糕了。” 钟灵秀道:“你的衣裳也破旧了,该换一换啦。”檀羽冲道:“我也想你换上新衣,但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钟灵秀道:“为什么?” 檀羽冲道:“小镇做的都是熟悉人买卖,你是个脸孔陌生的外地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你一去买东西,马上就会给人注意。”钟灵秀道:“谁说我要买东西?” 檀羽冲道:“咦,这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吗?” 钟灵秀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换,不是买。”檀羽冲道:“这有什么分别?” 钟灵秀道:“分别可大呢,买东西必须面对面的讲价钱,换东西吗,买卖双方不见面也行的。价钱也没个谱儿。不过,当然我是不会少给人家的。” 檀羽冲道:“啊!原来这样,我懂了。你说的‘换’是介乎买与偷之间。” 钟灵秀道:“怎么说是偷,虽然我是不问而取,那家人家做的可是赚钱生意。” 檀羽冲道:“你把银子放下,拿走东西,第二天人家发现了,岂不是更要闹得沸沸扬扬。”钟灵秀道;“那小镇我虽然没有住过,但我知道这一带的风俗是和边关那边的汉人风俗相同的。” 檀羽冲道:“这里本来是宋国的地方,住的又都是汉人,风俗当然相同了。但懂风俗和你要去换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钟灵秀道:“这里的风俗是迷信狐仙的,那家人家得到了好处,多半会以为是狐仙所赐,不会说出来的。而且即使不信狐仙,他得了好处,怕人追究,说不定反而招来祸殃,料想他也会瞒住别人。”檀羽冲叹道:“想不到你的人情世故也居然比我还懂。但可惜——”钟灵秀道:“你没有银子?” 檀羽冲道:“我只有金子,是一颗颗的小金豆。”钟灵秀笑道:“是金子更好了,侠盗出手也不会这样阔绰的,人家更以为是狐仙了。” 檀羽冲道:“你去就去,可得千万多加小心!”钟灵秀道:“你放心,要不是我试出我的轻功已经大胜从前,足够资格做‘飞贼’的话,我还不敢打这个主意呢。” 这晚,她穿上檀羽冲的一套黑色衣裳,当作夜行衣,施展轻功下山,天未亮就回来了,果然“换”来了许多东西。檀羽冲道:“你没被人发现。”钟灵秀道:“你怎么的对徒弟这样没有信心?”檀羽冲再问:“外间有甚风声?” 钟灵秀说道:“换东西虽然不比偷东西,但也是偷偷摸摸,我怎敢去打听什么消息?” 檀羽冲道:“两夫妻躲在房间里也会谈论的。” 钟灵秀道:“可惜你的小妹子胆子小,初次出道,只怕被人误会,当作偷儿,要是房间里还听得有声音的话,我就只能溜之大吉了。” 檀羽冲默不作声,颇似有怅然之感。 钟灵秀道:“大哥哥,你好像还未看破红尘呢。” 檀羽冲道:“我也不是想要理会外间的事,只不过闷得发慌,听听外间的新鲜事儿,也好解闷。” 钟灵秀道:“哦,原来你是每天对着我,觉得腻了。” 檀羽冲道:“小妹子,你说到哪里去了,说老实话,昨晚你走了之后,我还怕你不再回来了呢。” 钟灵秀笑道:“你若不讨厌我,我到死的那天也不会离开你。” 檀羽冲叹道:“我已是个废人了,你年纪这样轻,倘若真的要你服待我一生,我倒真是宁愿早点死了的好。” 钟灵秀道:“不许你这样说,你现在不是已经一天天好起来么?” 檀羽冲道:“你不知道,我的奇经八脉都受了伤,尤以足少阳经脉受伤最重,要想打通经脉,先得一步步恢复内功,谈何容易,这半身不遂之症,恐怕是治不好的了。” 钟灵秀道:“我听得一个大夫说过,病人越不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他就会好得越快,这叫做安心养病是良方,你信不信?” 檀羽冲道:“好,那么从现在起,我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嗯,我可是不想专读圣贤书的,那就一心专等鱼羹吧。你的鱼羹我是百吃不厌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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