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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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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威信一怔,心道:“那有也这么容易之事?”一拉马缰,圈过马头,只见林中奔出一名趟子手来,欢天喜地的叫道:“周总镖头,点子走啦,脓包得紧,全不济事。”周威信道:“当真?”那趟子手道:“那痨病鬼给张镖师一刀,砍得肩上带了花,四个人便都跑了。”周威信见事情不假,心中大喜,纵马回入林中,说道:“林外有十来个点子埋伏,给我一阵赶杀,尽数跑了!”说着这谎话时,心中不自禁的暗暗惭愧。 张镖师扬着单刀,得意洋洋的道:“什么 太岳四侠,原来是胡吹大气!”众镖师和卫士纵声大笑起来。忽听得林子后面传来:“哎哟,哎哟!”的呻吟之声。周威信道:“是受伤的点子!”众人一阵风般奔了过去,听那呻吟声是从一片荆棘丛中发出,数十人四下散开,登时将那棘丛团团围住。周威信喝道:“小毛贼!快出来吧!”棘丛中“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却更加响了。张镖师手一扬,拍的一声,一枝甩手箭打了进去,里面那人“啊”的一声惨呼,显已中箭。 两名趟子手提刀抢进,将那人揪了出来,众人一见,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原来那人却是押解镖银的汪盐商,衣服给棘刺撕得破破烂烂,屁股上赫然中了一支甩手箭! 太岳四侠躲在密林之中,眼见威信镖局一行人走得远远的,四个人这才出来。花剑影撕下一块衣襟,给逍遥子裹扎肩头的刀伤。常长风道:“大哥,不碍事么?”逍遥子道:“没事。没事!咱们好汉敌不过人多,算不了什么。”花剑影道:“我早说敌人声势浩大,很不好斗,三哥偏要出马,累得大哥受了伤。”盖一鸣道:“这批浑人糊涂得紧,听得咱们太岳四侠响当当的英名居然不退,那有什么法子?”逍遥子道:“这也怪不得三弟,要劫宝贝嘛,总得找镖局子下手。”常长风道:“现下怎生是好?咱们两手空空,总不能去见人啊。” 盖一鸣道:“依我说……”他话犹未了,忽听得林外脚步声响,有人自南而北,急奔而来。盖一鸣下垂的眉毛向上一扬,说道:“来的共是两人!这一次咱们两个服侍一个,总教这两只肥羊走不了!”常长风道:“对!好歹也得弄他几十两银於!”四个人一做手势,分别躲在大树之后。 那两人一前一后,果然奔进林子而来。前面那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汉子,手执单刀,大声喝骂:“贼婆娘,你这么横,当真是要杀人么?”太岳四侠一怔,瞧后面追来那人,却是一个少妇,那女子背上用带子负着一个婴儿,手持弹弓,吧吧吧吧,一阵响处,连珠弹猛向那壮汉打去。那壮汉用单刀左挡右格,却是不敢回身砍杀。 逍遥子见这壮汉处境狼狈,喝道:“来者是谁?为何动手?”盖一鸣一声忽哨,四个人一齐从大树后奔出,喝道:“两人快快住手。”那壮汉向前直冲,回头骂道:“贼婆娘,你这般狠毒,我可要手下无情了!”那少妇骂道:“狗贼!今日不打死你,我任飞凤誓不为人。” 便在此时,太岳四侠已拦在那壮汉身前。少妇任飞凤叫道:“林玉龙,你还不给我站住?”林玉龙对阻在身前的常长风喝道:“闪开!”头一低,让开从身后射来的一枚弹丸,只听得“哎哟”一声,那弹丸恰好打在常长风鼻上。常长风大怒,骂道:“臭婆娘!你打中我啦!”任飞凤道:“打你便又如何?”吧吧两响,两枚弹丸对准了他射出,一中胸口,一中手臂。常长风手中举起那块墓碑,本来当作兵刃使,这时手臂一酸,砰的一响掉在地下。 盖一鸣和花剑影见二哥吃亏,一齐向任飞凤扑去。任飞凤拉开弹弓,一阵连珠弹打出,盖一鸣眉心中了一弹,花剑影却被打落了一颗门牙。盖一鸣大叫:“风紧,风紧!” 任飞凤被四人这么一阻,眼见林玉龙已头也不回的奔出林子,恚怒愈甚,急步抢出,回首吧的一响,一弹打出,将逍遥子手中的烟管打落在地。这一弹手劲既强,准头更是奇隹,乃是弹弓术中出名的“回马弹”。任飞凤微微一笑,转头骂道:“林玉龙你这臭贼,还不给我站住。”只听林玉龙遥遥道:“你有种的便跟你大爷真刀真枪战三百合,用弹弓赶人,算是什么英雄?” 耳听得两人越骂越远,向北追逐而去,花剑影道:“大哥,这林玉龙和任飞凤是什么人物?”逍遥子沈吟道:“林玉龙是使单刀的好手,那妇人任飞凤定是用弹弓的名家。”盖一鸣心道:“咱们亲身吃了苦头,那还用你说。”花剑影道:“这少妇相貌不差,想是那姓林的瞧上了她,意图非礼。”逍遥子道:“正是,想咱们太岳四侠行侠仗义,最爱打抱不平,日后撞上了林玉龙这淫棍,定要好好叫他吃点苦头。”盖一鸣道:“说不定那林任二人有杀父之仇,咱们没弄清是非曲直之前,不能贸然插手。”逍遥子正色道:“那姓林的满脸横肉,一见便可知他不是善类。那姓任的女子虽然出手鲁莽,但瞧她武功,确是名门正宗。” 盖一鸣还待辩驳,忽听得林外一人缓声吟道:“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牛斗,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至宝有本性,性情刚无俦。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劝臣慎所用,无体神兵羞。”随着吟声,一个少年书生手中轻摇折扇,缓步入林。 花剑影手指间拈着一枚掉下的门牙,心中正没好气,见那书生自得其乐的漫步而至,口里还在吟哦不知什么诗书,后面跟着一个书僮,挑着一担行李,当下向盖一鸣使个眼色,一跃而前,喝道:“兀那书生,你在这里叽哩咕噜的噜嗦什么?吵得大爷们头昏脑胀,快快赔来。”那书生见了四人情状,吃了一惊,问道:“请问仁兄,要赔什么?”盖一鸣道:“赔咱们四个的头昏脑胀啊,每个人一百两银子,一共是四百两!”那书生舌头一伸,道:“这么贵!便是当今皇上头疼,也不用这许多银子医治。”盖一鸣道:“皇帝老儿算什么东西?你拿咱们比作皇帝,当真大胆,这一次不成了,四百两得翻上一翻,共是八百两。”那书生道:“仁兄比皇上还要尊贵?此理欠通。请问仁兄尊姓大名?是什么来头?”盖一鸣道:“嘿嘿,在下姓盖名一鸣,江湖上人称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脚水上飞、双刺盖七省。太岳四侠中排行第三。”那书生拱手道:“久仰,久仰。”向花剑影道:“这一位仁兄呢?” 花剑影眉头一皱道:“谁有空跟你这酸丁称兄道弟?”掀过那个书僮,提起他所挑的那只篮子一掂,觉得重甸甸的,心头一喜,打开篮子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原来满篮都是旧书籍。常长风喝道:“呸,都是废物。”那书生忙道:“仁兄此言差矣!圣贤之书,如何能说是废物?”这时盖一鸣已打开了另一端的行李,除了布被布衣之外,竟无丝毫值钱之物。太岳四侠面面相觑,心中都是好生失望。 那书生道:“在下游学寻母,得见四位仁兄,幸如何之?四位号称太岳四侠,想必是平素济危扶困,行侠仗义,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了。”逍遥子道:“你这几句话倒还说得不错。”那书生道:“在下今日得见英侠,当真是三生有幸。在下有一件为难之事,要请四位大侠拔刀相助,赐予援手。”逍遥子道:“这个容易,咱们做侠客的,倘若见到别人有难而不伸手,那可空负侠义之名。”那书生连连作揖道谢。盖一鸣道:“到底是谁欺侮了你?”那书生道:“这件事说来惭愧,只怕四位兄台见笑。” 花剑影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你妹子生得美貌,给恶霸强占去了。”那书生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妹子。”盖一鸣道;“嗯,那一定是什么土豪还是赃官强占了你的老婆。”那书生摇头道:“也不是。我还没有娶亲,何来妻室?”常长风焦躁起来,大声道:“到底是什么事?快给我爽爽快快的说了吧。”那书生道:“说便说了,四位大侠可别见怪。” 太岳四侠虽然自称“四侠”,但武艺低微,行事古怪,只有给人作为笑柄,从来没被人这么大侠前,大侠后的恭敬称呼,这时听那书生言语之中对自己如此尊重,各人都是胸脯一挺,齐道:“快说快说,有什么为难之事,太岳四侠定当为你担代。”那书生团团一揖,说道:“在下江湖飘泊,道经贵地,阮囊羞涩,床头金尽,只有求恳太岳四侠相助几十两纹艰。四侠义薄云天,乐善好施,在下这里先谢过了。” 四侠一听,不由得一齐皱起眉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他们本要打劫这个书生,那知被他一番花言巧语,挤得自己下不了台。单掌开碑常长风伸手在胸口一拍,大声道:“大丈夫为朋友两胁插刀,尚且不辞,何况区区几十两纹银?大哥、三弟、四弟,拿钱出来啊。我这里有……”伸手到怀里一掏,那只手却伸不出来了,原来衣囊中空空如也,连一文铜饯也没有。 幸好花剑影和盖一鸣身上都还有几两碎银子,两人掏了出来,交给书生。那书生打躬作揖,连连称谢,说道:“助银之恩,在下终身不忘,他日山水相逢,自当报德。”说着携了书僮,扬长出林。 他走出林子,哈哈大笑,对那书僮道:“这几两银子,都赏了你吧!”那书僮整理给四人翻乱了的行李,揭开一本旧书,太阳下金光耀眼,书页之间,竟是夹着无数一片片薄薄的金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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