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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一个人辛苦奋斗了多年,所得到的却只不过是个油垢的柜台,儿张油垢的桌子,那么他临老时为什么不能去荒唐一次?

  一个人做的事,只要不损伤别人,只要他自己认为值得,就是正确的。

  这种感觉王风不但了解,而且尊重。

  所以老人义接着说了下去:“虽然她只不过是个妓女,是个婊子,但我却随时都愿意跪在地上,去舔她的脚。”

  王风已开始动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那妓院叫什么名字?”

  老掌柜道:“叫鹦鹉楼。”

  王风的心跳了:“她叫什么名字?”

  老掌柜道:“她叫血奴。”

  ──血奴就是血鹦鹉的奴才,血奴一出现,血鹦鹉也很快就会出现了。

  血奴在鹦鹉楼,鹦鹉楼在哪里?

  “鹦鹉楼在哪里?”

  “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是哪扇门?”

  “红门,”被问路的人指点得很详细:“巷子里只有那扇红门。”

  鲜红的门,红如血。

  应门的是个小姑娘,穿着套红衣裳的小姑娘,一双眸子却黑如点漆。

  她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风。

  王风的装束,显然与经常到她们这里来的那些人不大相同。

  王风还带着口棺材。

  到这里来的人,只有带金银珠宝的,没有带棺材的。

  小姑娘纵然不太势利,至少总有点惊讶:“你是不是敲错了门?”

  王风道:“没有。”

  小姑娘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风道:“是鹦鹉楼。”

  小姑娘道:“你找谁?”

  王风道:“血奴。”

  小姑娘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你认得她?”

  王风道:“不认得。”

  小姑娘板起脸,“不认得的客人,她从来不见。”

  王风道:“你只要告诉她找是谁,她一定会见。”

  小姑娘道:“你是谁?”

  王风道:“我也是只鹦鹉,血鹦鹉。”

  门又关起。

  这里是个妓院,门户却比衙门还紧。

  王风并没有一脚踢开门闯进去,有时候他很能沉得住气。

  他知道现在就是应该沉住气的时候。

  他等得并不太久,门又开了,这次应门的不是小姑娘,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也穿着一身红衣裳,也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对这个落拓的年轻人,她显然不大满意。

  她一定想不通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的血奴姑娘为什么要见他?

  王风道:“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进去?”

  老太婆在笑,皮笑肉不笑:“这里是妓院,只要是活人,都可以进来。”她沉下脸,接着道:“可是死人我们就恕不招待。”

  王风笑了。

  开始笑的时候,他已一脚踢开门,用一双手托着棺材走进去。

  有时候他很沉不住气。

  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必再沉住气,因为他想见的人,已经答应要见他。

  他知道“血鹦鹉”这三个字,已经有了效力。

  穿红衣裳的老太婆看着他闯进来,连一个屁都没有放。

  无论谁能够用一双手托住一口棺材走进来,她部只有看着。

  无论谁在妓院里混了四十年,都一定很识相。

  王风道:“你知道我我的是谁?”

  老太婆不想点头,却不敢不点头。

  王风道:“好,你带路。”

  正午。

  在妓院里,正午还是早上,大多数人都刚刚才起床。

  不管多好看的女人,刚起床的时候,都不会太好看的。

  不管哪种女人,如果自己知道自己样子不太好看,通常都不会让人看见。

  让不让别人看见是一回事,是不是去看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带着棺材来逛妓院的人毕竟不是时常都能看得到的。

  王风知道,有很多的眼睛都在偷偷地在看他。

  他不在乎。

  穿过回廊,走过花径,来到一座小楼,楼檐下挂着十七八个鸟笼。

  只有鸟笼,没有鸟。

  鸟笼里本来养的都是些什么鸟?

  是不是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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