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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玉面使者

  每天早上提着滚水往每间房间递送的店小二,在里面院子的一间上房门口小心地敲着门,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住着的人,大有来头,那是毛大太爷的徒弟,连镇江客栈里的店小二都知道了“毛大太爷”的名头,灵蛇毛臬确是该得意了。

  店小二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人答应,轻轻一推,却推开了,他探进头朝里面一望,突地发出一声惊呼,拔脚飞奔,滚热的开水洒得一地,水壶也扔了,像是撞着鬼一样。

  石磷刚好走出房门,店小二差点撞在他身上,被他一把揪住,叱问道:“干什么?”

  店小二一看是他,手指着庞士湛的房门,结结巴巴地说道:“大爷……你老人家的朋友!不得了啦!”

  虽然石磷没有什么切身的事,但这几天他的神经都是紧张着的,这与他前些日子里的随心所欲大不相同,此刻听了店小二的话,又是一惊,三脚两步地奔了过去,推门一看——

  他也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退了出来,跑到胡之辉的门口,高声叫着:“胡兄,胡兄……”胡之辉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石磷暗忖:“你倒睡得熟。”

  胡之辉抚着大肚子道:“石兄,什么事?”还像是不高兴人家惊破他的好梦似的。

  石磷却没有心思去顾及他的不高兴,略为有些惊慌地说道:“玉面使者出了事,胡兄请过去看看。”胡之辉鞋都来不及穿,赤了脚跑了出去,陡峭的春寒使得他身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

  他急切地推开那间房子的房门,触人他眼帘的景象,使得他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赶紧伸手扶着门框,免得自己倒下来。

  玉面使者当门而立,两只眼珠子突出眼眶外”脸上是一片惊惧之色,左掌前扬,但到半途就中止了,是以便奇突地停留在半空,右手自肘以下,却硬生生地插在墙壁里,是以他虽然早已气绝死去,却仍然站着,没有倒下来。

  清晨的光线从门外照人这阴暗的房间,照在庞士湛尸身左侧脸上使得这景象看起来更为阴森可怖,胡之辉肥脸上的两只小眼睛在房里打着转,突然又一声惊呼,奔了过去,将插在桌子上一样东西拿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石磷闪眼一看,那东西竟然又是一把金剑。

  “又是这混账东西……又是这混账东西……”胡之辉脸如死灰,拿着那剑喃喃低语着,一抬头,脸色又一变,变得比死灰还灰黯——

  原来墙上张着二方黑缎,那就是包着“残骨令”的黑缎,黑缎子上面,用白色的粉垩写着四个大字:“以血还血!”

  到现在为止,似乎已经完全证实了,这“金剑侠”确实是和十七年前的“仇独之死”有着关系,胡之辉手里拿着那枝金剑,喃喃低语道:“这是第二柄了。”忽然一抬头,向石磷问道:“先前那柄金剑,石兄可曾看到?”

  石磷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也许在缪兄那里。”

  两人跑进缪文的房间,缪文也方睡醒起来,胡之辉说了那事,缪文吃惊道:“怎么?庞兄也死了!”胡之辉又问那金剑,缪文低头沉吟了半晌,摇首道:“我看是看过,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

  金剑失踪了,但这似乎并不是件什么值得重视的事情,胡之辉随即放过了,自道:“丢了就算了,缪兄不必挂在心上。”他走到靠窗的桌子旁,将手中的金剑放在桌上,倒了一杯新泡的茶,呷了两口,叹道:“庞老二一死,毛大哥倒真是去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唉!我真想不通,这‘金剑侠’怎能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事?”他脸上也不禁罩上了一层忧色。

  玉面使者庞士湛的武功,石磷是亲眼看见过的,他脚碎青石,气功若无根基,焉能至此?此刻石磷暗忖:“这‘金剑侠’的武功,的确不可思议,庞士湖这样的武功,在武林中已可算是一流高手了,在他手下,却又死得这么惨。”

  缪文走过去,也倒了杯茶,走过来道:“我就住在庞兄的隔壁,昨晚怎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胡之辉长叹一声道:“他在我们隔壁搬走十万两银子,我们尚且不知道呢!”

  石磷微微有些面赤,一面却又奇怪:“这‘金剑侠’看来是为仇独复仇,那么他必定和仇独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他念头一转,又忖道:“据我所知,仇独无亲无友,和他有着关系的,只有冰妹一人。”他想到毛冰的去处,又想到那穿着紫铜、黄金衣衫的奇人,忖道:“这件事必定和他们有着关连。”但究竟有什么关连?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毛冰离家之后,中原武林中人只有他一人曾经见过,毛冰被二个奇人“掳走”,也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却不愿意说出来,他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所知道的,已比别人多得多了。

  胡之辉喝完了杯中的茶,走到桌旁,想再倒一杯,突地又一声惊呼:“那柄金剑呢?”抬头一望,窗子本是开着的,他双手一按桌面,嗖地窜了出去,窗外是个小院子,渺无人踪。

  他急怒交集,发疯似的掠上屋面,此时朝阳初升,春日的阳光照得屋面闪闪发光,极目远望,屋顶栉比,哪里有人影在。

  三个人都好端端地坐在房里,但是就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竟会失了踪,而且这三个人里竟有两个还是武林高手。

  胡之辉从窗口掠进来,一双脚仍然没有穿鞋子,也不觉得冷,石磷诧然问道:“那柄金剑又失去了吗?”

  八面玲珑颓然坐在椅子上,苦笑点首,肥大的肚子,不住地喘气,像只喝多了水的蛤蟆,样子既显滑稽又可怜。

  缪文走过来,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别人无法了解的神色,他抬起手,略整了整衣冠,朗然道:“金剑既失,伤也无益,胡兄还是快想个应付的对策才是。”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映得他宽大的袍袖里似乎有金光一闪,但石磷和胡之辉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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